推门而进的奶妈一下打破了这份严肃的氛围,叶芷见奶妈进来了,清咳两声就夺门出去了。
“还不快跟上去。”柳敏在一旁和哥哥打趣。
“要是李一巡在这就好多了,我天天到处走,腿都要跑断了。”
柳承笙笑着出门,刚一靠近,就听叶芷这么说,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右眼皮也“突突”跳了两下:所以她果然还在惦记着李一巡,看来自己不让一巡跟来是正确的。
“你说是吧?”叶芷不知道柳承笙的想法,又补了一句。
“都督府那总要有一个人打点,只能让他留在那了,我也可惜不能把他带来。”柳承笙说完还装作一脸遗憾,成功把叶芷骗了去。
而此时在都督府,下人们觉得李大人的脾气似乎是越来越急躁了。
“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这样和你们交代清楚了吗?为什么又会出错,这个月的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重新弄过。”下面的人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哪里出错被李一巡责罚,一个个在角落默默祈祷柳承笙他们能早点回来。
祈祷柳承笙回来的当然还有李一巡,想着自家少爷和叶芷呆在一起这么多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一个人呆在都督府简直是度日如年。天天就盼着少爷能早日醒悟,离开叶芷,走上“正途”,和她在一起,少爷的品味和性格都变了。想到这,李一巡练剑的力度又重了一分,路过的下人纷纷绕路,生怕受到了牵连。
隔日,在柳承笙的提议下,两人又去了释迦塔,这几天因为查案的原因,几乎走遍了寺里,也看了不少好的风景。
到塔下后,昂首而看,视线一路扫过,一层层从下到上,古朴的塔壁直冲上天,最后终成一点。最上层的险处还隐隐看到些深绿,大概是年份的久远,存着些青苔。
下层的边沿处都被刷上了金粉,每层的窗上都画着各种佛祖罗汉之像,正襟端坐,都作合手念经之样,更显得气势非凡。静站在塔边,仿佛能听到经声入耳,冲淡心里的杂念,忘却世俗的靡靡之音。
“能在此处窃取佛像,真是大罪过。”叶芷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佛塔,感悟一下浮上心头,忍不住评说了两句。
“是啊,就像你当初就在本官的面前,偷了我的官银一样,也是大罪过啊。”柳承笙也抬着头打量着塔的结构,随口附和道。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肚鸡肠的,还记挂着这个事。”叶芷一边埋怨还一边还用力地戳了几下柳承笙的胸口,继续往前走。
见叶芷走远了些,柳承笙又轻声自言自语道:“若不是官银,你我也不会相识相知。”
前面的叶芷自然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她自顾自地走着,没管后面跟着的柳承笙,绕着佛塔走了一围,又回到正大门的原处。发现虽然佛像已经被偷,可塔边戒备依旧,还是围着一群守卫僧人。
“塔大致分为三边,一边向着大殿,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很难运走。一边把手严密,剩下一边……”叶芷回忆起刚刚见到的场景,那边面向着丛林,这几天的小雨让上面凝聚了一片雾气,应该是没有人看守的。
“上去看看吧,高处看的更远。”柳承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前面,径直往塔内走去。
开始还是叶芷一股脑的冲劲,走在前头,柳承笙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两人一层层往上爬,其他塔层都有佛像,但都几乎没有僧人把守,也就是说只有最底下这层的外面最为严密。
到了十四层的时候,柳承笙已经走到了前面。落在后面的变成了叶芷,扶着栏杆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说:“等会,我先喘口气,这塔也太难爬了。”
“你毫无负担地上来,都觉得累,那抗着佛像下去,更是难。”说完这句,柳承笙又接着往上爬,叶芷也就只能咬牙跟上,到了最上一层。这层的构造和底下不同,有上去后有三个门可以进入内部,而三个门又是相互隔开的。
“二位上来何事?”一门守卫的僧人因为佛像被窃之事,已被师傅责怪,看到又有人上来,面上已是不悦。
“在下来自吉星镇,当职都督。佛像被偷时正好也在寺中,想来打听一下塔中看守的情况。”柳承笙上前客气地自我介绍,不严自威。
果然僧人的态度也好了一些,指着自己背后的门说:“我是负责看守此门,绕着这一圈走下去,还有南门的德新,东门的惠智。每天落日前,也就是申时,都会有人打扫,这才发现佛像不见。”
柳承笙点点头,带着还没缓过气的叶芷就朝着下个南门去了,得到的答案也是和第一个门一样。问到最后一个慧智,却意外发现一些不同的线索。
“之前其实一直是德成师兄看守这里,这几日连绵雨天,师兄被湿气进了身子,天天上吐下泻,不能看守,就派了我来,所以当时的事并不清楚。”
听完慧智的话,柳承笙在这狭小的位置转了一圈,停在窗边,想推开窗却发现被锁住了,看守的人见状解说起来:“三个门各有两窗,一窗可开一窗是关的,这扇才能推开。”说罢就帮着柳承笙推开了木窗。
“不像其他两个门,来来往往许多人,贸贸然地推开不好。东门这边面对着是禁区,推开也没人看得到。”
柳承笙探着头望出去,底下的林子都被一层白雾盖着,看的并不清楚。
“底下的林子,平时没有人会进去,路杂多雾,人很容易迷失在里面,也就只有德字辈或者更长的师兄们认识里面的路,师傅怕行人误入,特地在林子两侧边都上了锁。”
叶芷也走来窗边,想探出去望望,可个子矮,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环顾着窗边上的画,不经意的低头让她看到一条痕迹,“这是什么弄的。”
“像是什么东西用力擦出来的……”柳承笙摸了摸这道印子,比较深,把外层的颜色都磨掉了,“小师傅,那底下各层的窗户都是可以打开的吗?”
“这个方向,下面的窗户都是开不了的,因为禁区雾大,住持怕里面的佛像遭了潮气,就锁上了,只有这一层是开了扇窗。”慧智呆在塔上也是无趣,好不容易见有人上来,就多说了几句。
又一天的无果而返,而叶芷却一直在想窗边的摩擦痕迹。印子如果是以前留下的,这么久的风雨侵蚀,也早该去除了,可现在印记明显,最有可能是这段时间弄出来的,那这会是什么的印子呢?
后半夜里,又是一场暴雨,电闪伴着雷鸣交响合奏。迢迢都被吓得蜷在被子里,叶芷哄了半天才睡着。快破晓才慢慢停雨,屋檐勾栏落下的雨幕像是给屋子外笼了一层纱布,让所有人都隔离在自己的屋内。
好在第二天一早,天难得放出阳光,撒在身上一片温煦,充满精气神。柳承笙和叶芷出发去了后山附近那个停棺的小屋,想送慧信最后一程,而住持也难得出现在这里。
昨夜的大雨把路搅得浑浊,叶芷学了聪明,远远在一边挑着好路走。
扛棺的人还是上次那两个,进屋棺木扛了出来。后面跟着更瘦的那人,出来时似乎有点吃力,不像上次那么轻松,咬着牙,一直冒着汗。棺木被稻绳捆着周身,两人走的时候总有摇摆晃动。看着棺木下面与绳子交接的印记,叶芷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推了推旁边的柳承笙说:“你看那个,下面垫着的磨绳在棺木边缘留下的痕迹,像不像我们昨天在塔上看到的。”
“是有几分相像,待我们回去后,可以再去释迦塔上看看。”
等棺木离的近了些,叶芷一紧,直紧盯这棺木的前面一点,背着其他人,悄悄和柳承笙说:“棺木有问题。”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柳承笙故意放慢了步子,和叶芷两个人跟在了队伍的最后,小声聊着。
“我刚刚看棺木,像是被人重新撬起过,前面钉棺的钉子周围木头颜色有变,还有木屑,应该是有人把钉子转着拔出来了,而且稻绳之前打的节在左边,现在也变成了右边。”
柳承笙盯着前面人留下的脚印,半响才说:“我猜棺木里面应该是加了东西。”
“加了东西?”叶芷也看了看脚印,知道了柳承笙的意思。她把自己的脚踩了进去比对,果然今天扛棺人的脚印比那天深的多。
两人推敲至此,叶芷拉着柳承笙的衣袖,快步追了到住持的身边。
“住持,棺木有问题,像是被人开过了,你看扛棺的人也吃力的很,里面定是加了其他东西。”
住持像是隐忍着怒气,对叶芷说:“之前两位说慧信死因有它,我已经让了你们去验尸,证实却无问题。如今棺木都合上,两位又说问题,还是不要再胡闹了。山路长而崎岖,扛棺的人觉得吃力也是正常的,不必再多言,我是不会让人再开棺的。”
说完后,住持又看着柳承笙,“还望柳都督不要再以官职相压,入土为安乃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