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唐若原本清瘦的脸颊上就多了一个手掌印子,兰恪不等她说完就狠狠给了一巴掌。唐若的身子像断线的风筝,摇摇坠坠地又跌回在地上。
听到兰恪说唐若有孩子的时候,兰啟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吃惊,像是听寻常家事。不过唐若的话把兰恪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兰恪也就没注意到父亲的神色不变。
还不等兰恪再次动手,兰啟却主动拦下,“好了,这件事还是查清楚的好。”
“还查什么,我都没动过她,她现在却怀了孩子,不管是谁的,她都是不守妇道,红杏出墙。”
“就算是如此,我们也该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不是?而且这件事丢了我们兰家的脸面,家丑不能外扬,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宣肆出来。既然唐若都有了孩子,就早点回去,身子更重要,这件事就先这样吧。”
兰啟冠冕堂皇地一番话把兰恪说的哑口无言,从小到大,兰恪都是听从父亲的话,没有自己的主意,娶妻的事情上也是如此,虽然兰恪都没碰过唐若,但是表面工夫还是都做到了。
事至如此,兰恪没料到父亲会这么从轻处置唐若,他不敢顶撞父亲,只能冲着唐若出气,这回易辰又不在,但仍连带上一起被骂,骂骂咧咧了几句后,便不欢而散,出了门。
只剩兰啟和唐若的时候,兰啟竟笑了出来,一脸悠然,“你没和他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唐若往亮光的门口退了几步,摇了摇头,就也快步出去了。兰啟一人在原地清咳,就像刚来的时候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大门又重新打开,门外守着的叶芷刚迎上去,就看到兰恪一人气冲冲地出来,这次他走的匆匆,连看都没有再看叶芷一眼。随后就是唐若了,唐若不像来的时候,出来时的步子也走的飞快。还没等叶芷动身,就见一个黑影从后掠过,易辰不知什么时候就跑到了叶芷的前面。
一看易辰靠近,唐若就轻推了易辰一把,像是为了避嫌,易辰也明白唐若的意思,没有什么怨言,默然跟在离唐若十步路的地方。
唐若之前的状态就是郁郁寡欢,而现在更甚,回房伏在床上就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天天只能以泪洗面。
第二日没了消息,叶芷想到该去看看唐若了,在屋外要进去时,叶芷就被不知从哪出现的易辰挡着。
等叶芷疑惑地看向易辰时,他又半天不言语,叶芷正打算放弃和易辰交流,才听易辰小声要求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你好好开导一下她吧。”
难得看到易辰还有这种求人的模样,叶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这种事就算易辰不说,她也会去做的。
劝解和宽慰的话,叶芷已经和唐若说的太多了。这法子现在显然是对唐若起不了作用,还不如试试另一种方法。
一进屋,正如叶芷所想的一样,唐若眼泪哭了满面,眼睛红肿了半圈,萎靡不振地瘫着。连叶芷进屋,她都没半分招待。
叶芷深吸了一口气,走近唐若,突然厉声呵斥起来:“你这样下去根本对不起你腹中的胎儿,光为了自己的心情而去伤身喝酒,既然付不了责任,就不配做母亲。你自己要选择的路,难道不要自己承担吗?如果不能承担下去,那说明你开始就走错了这条路,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唐若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叶芷,她被叶芷一番话给说愣住了,从事情发生开始,她就只会怨自己,只会自艾自怜,却重未想过挣脱出一条新路来。
“兰恪这么笃定孩子不是自己的,我想,也不大可能会是兰恪猜测的易辰,孩子的父亲怕是另有他人。”说这话的时候,叶芷一直看着唐若的眼睛,不是逼迫的眼神,而是相信和亲近。
看着叶芷的眼神,唐若的神色也有所松动,她被叶芷话里的内容所打动。重重呼吸上一口气,像是要卸下一切包袱,开始把故事都讲诉给了叶芷听。
事情还要从唐若嫁到兰家前说起,兰家几代单传,正到了兰恪适宜婚娶的时候。家主兰啟的习性向来都是以自我为上,在儿子的婚事上更是如此,可兰恪心思不在男女,他自小好医,又喜欢和药草为伴,在兰园里打发时间,平日里就爱种些花草。兰啟虽然以此责骂他多次,说是不务正业,但念在兰恪是自己独子的份上,到后来也就不多加干涉了。
婚事当头,兰恪孩子心性,没有这个心思,一点不急。可传宗接代的事,就算自己不急,也常会被外人顺口问道,问的久了,兰啟这个做父亲的,忍不住着手开始办起这件此事。
当时奚叶镇美人唐若的名字,附近的几个乡镇也都听闻,顺理成章的会在兰啟“预选”儿媳名单之中。又付了重金,交代了媒婆去问她家人的意思,唐若的父母一听能搭上望族兰家,自然是答应的快,两家就这么匆匆谈好,定下了婚事。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都谈定的事,任兰恪如何的不答应和胡闹都是无用功,兰啟怕兰恪临时耍什么心思,还特意把他关到新婚的前一天,兰恪被逼得紧,对这未过门的妻子早就埋下了仇意。正是因为他在婚娶前不认识唐若,才造成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但是兰恪的样子,唐若却是早早就见过,还芳心暗许,记在了心里。
兰园就在距离奚叶镇不远的地方,兰家平时办事出入其他地方也常会途径那里,好几回为让儿子兰恪多见见世面,就一起带了出去。
兰啟忙着办事的时候,就会放兰恪自由活动。兰恪这个年纪也是气盛好玩,等一能活动开,就会带着几个家丁四处闲逛。
兰家排场大,兰恪也养成习惯,次次出门的佩饰也要高人一等。出行时手里就爱拿着些玩意。夏天呢,带着金丝编制,名家配写,檀香木所制的折扇。兰恪从小并不好武,也不练剑,可平常用不上扇子时,手里便爱拿把银质宝石配饰的直剑来妆点门面。
那天正逢集会,唐若和隔壁的几个同龄女子一起出来凑凑热闹。夜里表演多,人都成群聚在一块,肩靠肩脚抵脚,连转身都困难。唐若看在兴头,也没顾到身上的东西,等回过神来一摸腰间,才发现荷包被人窃去了。果然环顾一圈后就瞧见有人鬼鬼祟祟往外挤,那人干瘦又衣着不起眼的暗色,在这热闹夜里没人会去多看他一眼。
唐若被人群挤的七荤八素,想着自己追上偷钱的小贼是不大可能了,只能放声大喊,“抓贼啊!有小偷!”
小偷出门没多看眼黄历,也没挑上好时候,唐若这一喊,就被同在集会的兰家一行人听到了,兰恪一见这状况,就想着能出出风头,把手底下有点功夫底子的家丁都派了出去,下了重令要把小偷给抓回来。
不多久唐若面前就被支开一条窄路,小偷面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地给带了回来。兰恪摇着手里的折扇,得意洋洋地说:“姑娘,这是不是你的荷包。”说罢就把小偷手里被捏的皱兮兮的荷包递了过去。
唐若出门少,没见多少世面。一出门就遇到这种事,也是意料不到的。开始是惊慌失措,到现在却变得小鹿乱撞了。这倒不是因为惊吓,而是惊喜,天虽是黑色的,但路边的花灯照亮了两人,至此之后,这个场景就常常出现在唐若的梦中。
最让唐若欣喜的,还是兰家上门提亲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意中人同她所想,终于上了门,所以等到父母问她意见时,也是娇羞点头,谁会知道这是自己厄运的开始。
新婚之夜,红烛,红窗花,映衬着喜庆的气氛。兰园太久没办过这类大喜事,这次得了机会,连来往布置的下人脸上都连带着开心的模样。
唐若凤冠霞帔,身上配着沉甸甸的首饰金银珠宝。拜完堂后就静静在新房床上坐着,两只手一会交叠,一会分开。妆容都隐在红盖头的后面,紧张不安和压抑的欣喜也被盖着,等待着郎君的揭幕。
但等来的不是俊俏的如意人,而是醉醺醺的兰恪。和外面人招呼的时候他还不好发作,只是不停喝酒,劝酒,一句话也不多言。外人也不在意,只当大喜日子,新郎官高兴痛饮。
兰恪手里拎着一个小酒壶,跌跌撞撞直接栽到大门上,把门推开了半扇。唐若等了许久,一听到动静,心里就更紧张了,捏着衣裙,等兰恪来揭大红布头。脚步越来越近,唐若的心也越提越紧。
“叭”的一声让唐若有些意外,像是什么碎开的声音。唐若准备自己掀开盖头来偷偷瞧瞧,还未摸着边,盖头就被兰恪粗暴的掀开了。
没有了红布的遮拦,唐若看的更真切,也闻到了一阵厚重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