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笙一说到吃饭,就算是抓住叶芷的软肋。果然她咽了咽口水,腿脚就没出息地向着屋子里的方向,被柳承笙拉着走。
“今天乳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既然人都跟了过来,叶芷就完全抛弃了要和迢迢回自己家的念头,脑子开始里轮流过了一遍往日来柳府吃到过的菜品样式,上次的糖醋里脊真是味美。
“你的口味我还不知道吗?去接你之前就交代了,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糖醋里脊。”柳承笙含笑望着身边人,看是看透了她心里所想。平时叶芷倒是机灵的很,可一听到吃就被会容易拐跑了,也不知该说她想法简单还是傻。
柳敏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后,她牵着迢迢软软乎乎的小手。迢迢的手已不是初见时那般干瘦,这些日子养下来,也算是有些肉感了,摸着也十分舒服。
“叶子姐姐还真是没出息,刚刚还说和我走呢,柳大哥一说吃的她就迈不动步子了。”迢迢一副小大人的动作,在后边小声摇头叹气。
这句话当然没被前面聊的正开心的叶芷和柳承笙听到,不过身边的柳敏却是听的真切。
“怎么?你难道不想吃?”柳敏被迢迢故作老成的模样逗乐,佯装认真思考的样子后又说道,“你要是想先回去,我可以派几个下人送你一趟。”
“不不不,还是别麻烦了,我觉得和叶子姐姐一起挺好的。”说话间已闻到了菜香味,让迢迢喉头上下忍不住吞咽了起来。
柳敏知道迢迢馋了,也就不再言语逗趣,带着他进了内室,都入座开始吃饭。
几人面对着一桌子菜,大快朵颐的时候,另一边的李一巡则是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的馒头。
“李二,喝点水,吃这么快,别噎着。”说话的是第一次提醒李一巡用饭赶速的白善,他是同李一巡一起进作坊的那批人,人如其名,白善虽然长得膀大胳臂粗的,可是却心地善良,出来干这行也有些时间,对李一巡很是照顾。
“谢唔……”李一巡嘴里都塞满了馒头,胡乱咬字不清地道谢后,就灌了水进去,慢慢通顺了喉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斜阳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李一巡经过半旬的时间,皮肤也黝、黑了不少,也不顾忌着光照着眼睛,反倒觉得暖呼呼的。他们的面粉刚刚运完,都坐下来歇着吃起来晚饭。
大概是累了一天,晚上的争饭远没中午是那么激烈,每人都是等着掌勺地给自己碗里添好饭食后,二三成群蹲在一块。
干活过后,李一巡感觉手里的馒头似乎香过满汉全席,心里暗想道:也不知道少爷他们怎么样了,一直没能传消息回去,少爷说不定担心的都吃不下饭吧,这么一想,李一巡甚至把自己吃馒头的场景代入到了柳承笙的身上。
在作坊的这段时日里,李一巡熟悉了脚夫这行的习惯,无论是干活还是平常的休息吃饭,他甚至越吃越快,有时还能跑到别人前头添饭。
他这么做当然不只是因为他饿了,而是因为他想从休息时间中挤出空来,才能好好探查一下面粉作坊里的东西。
这天也是如此,白善才刚吃一半多呢,李一巡这碗就清空干净了。
“李二你吃饭都不嚼嚼吗,我怎么感觉你是生吞完的。”白善嘴里还含着半口饭,他本以为自己吃饭的速度在干脚夫的时候已经练了出来,没想到李二反而干了几天就吃的这么快了。
“嘿,饿着了,而且我平时胃口就不错,别说这么一碗,就是再来几碗我也吃的比你快,不然到时候干活又怎么会有力气。”李一巡拍了拍肚皮,眼神却左右瞟着。
“你在看啥呢?”那人端着碗也随着李一巡视线张望了一下。
“我想方便一下。”李一巡努力憋着气,想把自己的脸涨红一些,更像是要急着上厕所的人。
“我说你是不是兔子胃,直肠子,刚吃完就上茅坑。你快去去去,我这还没吃完呢,你离我远点,别恶心我。”
李一巡如临大赦,就是怕白善和他一扯东南西北就收不了嘴,他就别想脱身了,正等着他这句话呢,于是勾着腰就小跑去了没人的地方。
现在正是用饭的时候,面粉作坊里除了食堂那块地聚着人,其他地方都几乎没人看着,正是好好打探面粉作坊的好机会,这也是李一巡在这里呆的几天下来观察出的结果。
又往四周小心地多看了几回,确认没人在附近,李一巡就迅速地溜进了一间屋子,这间屋子自己从未看过,他这几天一有空就一间间的搜查起来,这次正轮到了这件屋子。不过看里面都堆满了面粉袋,都整齐的上下叠放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看上去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李一巡还想细看时,外面忽然有两个脚步声渐近。他自是不敢这个点跑出去,怕被来人撞见自己,便蹲着步子,躲到了面粉袋堆的深处。
“怎么样?这次来的人都没问题吧?”
这个声音有些陌生,李一巡好像只在面粉作坊里听过一次,像是前几天运送面粉袋经过工头时,听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和工头正交代着什么。
当时好像听到工头喊了他一句……掌柜的。
“没什么问题,我在他们身边呆的时候都观察过了,一个个都是干苦力活的人,平时也没有什么异样的行动,不过那个李二应该是个新手,我注意了他几天,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回答的声音突然响起,倒是让李一巡愣了许久都没有回神。
他不就是同自己一起被招进来的万原吗?
那日就是他说舒坦后,伸了个懒腰,才撞倒了危墙,后面又提醒他们几个后,第一个溜出去的人。
如此一想,若万原本来就是流寇的人,那么当天的意外就是作坊掌柜的故意所为,应该是掌柜的想试试看他们的身手如何,把他的武功逼出来。若那天他再晚几步,恐怕就命丧于此。那天断腿的人虽说是害了他一把,可也不至于断送了下半生的前程,变成残疾,想到他们如此视人命为草菅,李一巡的拳头握紧了几分,憎恨之情自然埋藏于心。
“好,他们干活的时候都盯紧些,我总觉得二三当家突然反逆必有其因,凡事多注意点总是没错的。”
“是,我知道了。”
两人这么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李一巡躲藏的屋子外,听到外面没了动静,他也不敢立即走。既然流寇的人这么小心注意他们行踪,那他一言一行也更要多注意点。
又蹲了会,李一巡才慢慢起身,发现自己腿麻了一半,刚立直身子,就不稳地倒在后面的面粉袋上。这一下过去,李一巡像是脑袋撞上了什么硬物,他看了看后面的墙,以为刚刚是身子斜着撞到墙上去了,并未多想,挪着步子,一步一回望地离开了屋子,重新到了他们吃饭的地方。
“哟,你这去的可久啊?”白善不知道李一巡去了哪,以为他真去上了茅房,说笑了他一句。
有了刚刚的窃听,李一巡对身边的脚夫也都小心起来,怕是流寇假装的脚夫,故意安插在里面。
“可不是,我这腿都蹲麻了。”李一巡这话说的是真的,刚刚的酥麻劲现在还没缓过来,脚也是一瘸一拐的,脚尖一落着地就感觉数根针刺着一般。
看到李一巡疼得冒冷汗的样子,白善也没多想,就信了下来,还准备多说上几句的时候,工头又来了,丝毫没打算放他们走的意思。
一挥手就把他们都招起了身,遇上不愿动的,便直接下脚踢着赶了起来:“休息够了,开始干活了。”
“工头,不是天黑了吗?还要去码头?”李一巡故意问出了口,像让自己装的更像一些,埋怨地真像是一个不愿干活的普通脚夫。
“让你们干就干,哪这么多废话!不想干就滚,再说什么牢骚话,要是被我的而都给听到了,这个月的工钱扣一半。”
工头手里拿着根小细鞭,像一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走到了脚夫们的中间。
谁都怕这根鞭子挨在自己的身上,便通通不敢多言一句,埋头干起活来。
多说了一句已经挨骂,李一巡只能无言老实动起手。脚夫都被带到了李一巡刚刚去的那间屋子。
“都好好干,就这间屋子,晚上再搬一趟就好了。”
工头这句话都给脚夫们鼓了不少劲,大家都咬着牙拎起了面粉袋,前后一个跟着一个跟着,在夜色里踏行。
李一巡拿起面粉袋时感觉有些吃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干了一天,已经有些疲了,身子倦软,扛在肩上的面粉袋似乎比以前重了不少。
“真他娘的晦气,我今晚都约好了醉湘楼的小红,结果晚上还要扛。”
“小声点,别被工头听到了,又该说我们。”
“工头站在那屋子里都挪不动道呢,看着面粉袋就像,跟村东头那条狗一样护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