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猛抽了口冷气,再顾不得手边的线索,一个箭步冲至迢迢面前。
只见迢迢被拎小鸡似的提着,掌柜今日穿着褂衫锦袍,拇指上套着个翡翠绿的扳指,一瞧便是个主子身份。
叶芷瞥了一眼迢迢那涨得通红的脸,一咬牙,立马作出了反应。她扑通一声,膝盖着地,冷不丁就是认错,“掌柜的,求您放下我家不争气的孩子,他太调皮了,误撞了您,我给您赔罪行吗?请您切莫要与这孩子计较。”
叶芷的眼眶含泪,话落,泪水喷薄而出,这声泪俱下的,倒真像个护犊的母亲。
掌柜听了叶芷的话,一斜眼瞥着迢迢,尖狭的目光,似是在探寻,如此犀利。
迢迢毕竟是个孩子,被这目光一扫,居然躲了开去,倒是心虚了。
一见这情形,叶芷心下暗道,要坏事了,不等掌柜再做什么反应,立马冲上前,不管不顾便要把迢迢拽下来,嘴里还一边哀求道:“我孩子要不行了,再这么吊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要出人命了?掌柜听了这话后挑了挑眸子,倘若真的出人命了,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届时惹来官府的调查,恐怕会惹事上身。
他便送了手上的劲慢慢把迢迢给放了下来,而后又转身看向叶芷,“你们怎么好好的来仓库里,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叶芷看迢迢安然落地,满脸通红的不停咳嗽,赶忙上前帮他顺了顺气,一面接受掌柜的盘问,“都是孩子皮,说见着老鼠,就好玩心气,跟着一路跑来了这里,我又受了腿伤,只能慢慢在后跟着,没有注意眼前路,才误进了仓库里。”
“哦?”掌柜脸上还是带着怀疑,想到昨日她救下了自己,还是出手将叶芷从地面上扶了起来,“以后还是别乱跑了,大牛应该也与你交代过作坊里的规矩。”
叶芷点头哈腰,目光再不敢往仓库里多瞥一眼,眼前的掌柜精明的很。叶芷悄然扯了扯迢迢,不忘做戏做全套,低斥了几句:“下回要再这么虎,撞着人,为娘的不会再替你收拾烂摊子了,待会儿好生回屋歇着,别瞎跑了,听见了没?”
“知道了,娘亲。”迢迢俨然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老实地回到了屋子里。
而叶芷却不敢立即离开掌柜的视线之外,怕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落荒而逃,讨好似的对掌柜说:“您莫生气,听说您好茶,我看上次买回的茶叶还剩了不少,我给您去泡些消消火。”
掌柜听了茶也来了劲,扬眉,目光在仓库中一扫,倒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也不打算继续站着说话,只抬脚往外走去,和叶芷出了屋就去了安静地方坐着。
叶芷学了些茶艺,手艺也虽有些生疏,但对于只好茶不懂茶艺的掌柜来说,也算是个新奇事物,他看的认真,待叶芷给他倒上一杯后,他才在嘴边嘬了一口,一脸享受的模样。
“对了,一直没有问你,寻夫的事情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没?寻得又是谁?”
叶芷为难的垂下了头,一副百感交集的模样,实则心中早已编好了个故事,深深叹了口气,“哎,实在没法子,实话同您说了吧,我的夫君实际上,就在这吉星镇当官呢,他的名字,叫柳承笙。”
“柳都督?”掌柜心里一惊,面上的异常被叶芷尽收眼底。
“没错,就是你们口中的柳都督。”叶芷在心底里偷笑,借柳承笙的名头一用,实在是对不住了啊。
掌柜得到确认的答案后,眼中万分诧异,显然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和柳都督怎么会有这层关系的?我似乎没听说他妻儿的事情。”掌柜满脸的不信,他只当叶芷夫君是个生意人,来吉星镇做事发达或是出了什么事故,才会和家里断了消息。
“那还是我们在京都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有次灯会与他相见,我们共同解开了一个彩灯上的谜题,就此认识。可柳家觉得我配不上他们家少爷,棒打鸳鸯,虽然我有了他的骨肉,但却是不被承认,还派人去我家中捣乱。”叶芷像是说道动情之处,眼泪又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
“那你又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本来是想一个人抚养着孩子长大,但是听说柳承笙被朝廷派遣到了吉星镇这。我想着若是到了这里,也不会再有柳家人的阻拦,或许我们能在这相聚相守相伴,便带着孩子,一路追随到了这里。”
掌柜盯着叶芷说话时候的样子,不像是有假,但还是半信半疑。
“一路上也有遇到不少人帮忙,我才能安然追到吉星镇,现在离和他见面的日子也不远了,只等着挑个合适的时候,我再去上门找他。”
掌柜这时却不知道如何接话才好,他怎么也没想到,难得好心收留下来的人,竟然会是柳都督的糟糠之妻,显然是引火上身。
“这些日子多亏有您收留下我,若是等我寻回夫君,一家团聚之后,定会再来作坊报答您。”叶芷说的时候态度真挚,还酝酿出了些许泪意在眼眶里打转。
“那还是不必了,我一个生意人,不求名,逐利的事,何况小作坊也没多大主张。你在这里替我做事,我提供住食与你也都是天经地义之事,区区小忙何足挂齿。”掌柜听说叶芷要带着柳承笙一起前来,连忙拒绝,生怕借下祸端。
叶芷又眼睛一转,想到一件事,便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口:“掌柜的长相习惯看上去都和中原人都不大一样,是因为在边境游牧呆过?还是因为并不是这里人士。”
这句话问到了掌柜的身世,他略微犹豫,正准备回答,就听到外面呜呜嚷嚷一片喧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壮汉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眼神瞟过了叶芷,就径直奔向了掌柜的方向,伏在他身边小声言语了两句。
“什么?官府的人怎么会来这边?”掌柜慌乱了片刻又随即冷静下来,一眼盯上了眼前了叶芷。
“听来者说带头人是镇上的丁知府。”壮汉此时急着请会掌柜的意思,想让掌柜出门去应付外面的官兵。
叶芷听到掌柜和壮汉的对话也是十分奇怪,按理来说,柳承笙还未有她传回的消息,怎么会轻易打草惊蛇让丁诺出兵包围面粉作坊,这样不是让她的处境更为难办吗?
可不知外面情形的她也只能故作镇定,瞪大的眼睛装作疑惑地问:“官府的人?作坊怎么会和那些官兵染上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希望如此。”掌柜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和壮汉出了门,还上了大铁锁把叶芷留在屋内。
还在晃神想事的叶芷没有跟随掌柜他们两人出去,只听到门被锁上的声音,才心下不好,忙走上前拽了拽门把。门被摇晃了丝毫,却怎么也打不开,看起来是被他们从外面给锁上了,她看了屋子周遭都没有能逃出去的口子,只能安慰自己不会有什么变故,又缓了缓紧张的心情,坐回了开始位子。
外面包围作坊的是丁诺和他的手下,人马虽然不多,只是衙门里的一些捕快,但用来示威的话,这些人是足够了。
丁诺一心想着要把这事情闹大起来,作坊主人率先出手的话,才能逼迫柳承笙出马派兵,解决流寇,这时候他也顾不上李一巡和叶芷的安危了。反正叶芷看眼力劲向来强于他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应该也会见机行事,而李一巡武艺高强,更不用他操心。
这么想不过是丁诺给自己的行动找了个安心的理由和借口,他以彻查流寇余党未由,把作坊门口都围堵上了。
而丁诺带着几个人进了作坊里面,和掌柜恰好打了个照面。
“知府大人好,来我这个小作坊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掌柜俨然一副老实生意人的模样,对丁诺也是低眉垂耳,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丝毫没有见到官府人马的慌张。
“你是作坊的掌柜?我手下得到确信的消息,说你们作坊里私藏了流寇的人。你还是老实交代,把人和罪行都给供出来,我或许能从轻定罪。”丁诺打着官腔,看了看四周,感觉没什么和其他作坊不同的地方,隐藏颇深。
“我这作坊也有些年头了,向来是安分守己,街坊邻舍也都知道我们作坊做着小本生意,里面的脚夫也都是清清白白……”掌柜还想解释,却被丁诺一挥手给打断。
“清白不是你说的算,把你们里面人的户册都拿来给我看看。”
听到有缓和的余地,掌柜马上朝壮汉一挥手,让他把作坊人员的户册给速速取来。
壮汉得了令,有了脱身的时候,他忙去了内室,取来了脚夫的花名册,恭恭敬敬地给了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