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细致翻阅,我作坊里的人绝无问题。”掌柜对此还是尚有信心,这也是他只招户册资料翔实的脚夫原因。等官府的人查上门,他们会有底气周旋。
丁诺来此处的目的本就不仅在此,接过户册也只是任意翻看了几面,就一把转手拋给了一旁的手下。
“你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再报给我听。”丁诺说完后脚下没停,直接走进作坊里边,想更深入进去看看。
掌柜见势不妙,忙上前拦在了他的去路面前。隐隐觉得丁诺不像是真心查案,可他脸上又似乎有把柄握在手里,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大人,作坊里边粉尘大,染脏了您的衣服就不好了,何况这只有几间破仓库,没什么好看的。”掌柜边说还边上前,握着丁诺的手,里面塞了锭银子过去。
“我们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有什么之前关照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见谅。”手里的银子不轻不重,和以往给官府的“照顾费”分量差不多,掌柜想看看今日能不能同往时一样,用钱缓和这紧张场面。
但丁诺却是不领情的模样,把钱照旧给推了回去,冷笑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要是没有什么心虚的事,又为什么要给我来这套。”
“这就是一点孝敬您的心意,您别多想。作坊里面人员的户册也都给您看过了,都没有什么问题。也不知是哪个对家给您放去了风声,我们这可都是清清白白,怎么会有流寇。”
掌柜说的是真真切切,但丁诺知道他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做出的无罪样子。今日没有搜查的证据,他也不好擅自动手闯入民房民居,好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没打算过多停留。
丁诺没头没脑地朝着里面逛着,身边还紧紧跟着掌柜和壮汉,两人面上装的是恭恭敬敬,可心里却是另怀鬼心,若丁诺手下一有异动,他们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路过锁住叶芷的屋子时,丁诺的脚步忽然一顿,他注意到了只有这件屋子上了锁,其他房间都是虚掩着或大开等着运货,不由便多看了几下,这个动作也落在掌柜的眼下。
一圈出来,丁诺仍是一无所获,拿着户册的手下也说并没有什么问题,这让丁诺一下便陷入僵局之中。
“大人,要是没什么其他事的话,这些人马可以撤去了吧?拿着刀剑兵器也怪吓人的。”掌柜缩在后面,一副猥怯的表情。
丁诺心里暗笑着掌柜说话时,装的还真是像个生意人,要不是他有十足的把握,真该给他骗过去了。
但面上,丁诺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指着掌柜的脸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作坊里的那些勾搭,等我再收集清楚罪状来收拾你。”
说完话后,丁诺便带着手下风尘仆仆地又离开了作坊。方才的喧闹又回归了平静。
掌柜看着丁诺人马远去,脸上的笑意一下便收了回来,反倒眉头拧紧,双眼瞪大。拳头掐的死死的,没有一句话说出。八壹中文網
壮汉在掌柜的身边呆了多年,知道越是安静,掌柜的火气就越大,他站在一边似乎感受到了那阵杀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掌柜,我们……”
话还未完,屋子边放着的杂物铁锹之类的东西瞬间都倒了一地,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层厚灰。
一改方才的从容随和,他的脸上布满了阴翳,即刻对着壮汉问道:“我们作坊之中必定有内鬼,你觉得会是谁?”
“内鬼?”壮汉迎着这个问题吞吞吐吐地考虑了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不会这么凑巧的,那个叶子一来我们作坊,镇上的知府就寻了过来,还说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我怀疑就是他们母子两捣的鬼。”
“可是她带着孩子,怎么会……何况她还救了我们。”壮汉开始脑子里也闪过了叶子的名字,可想起那个柔弱的身躯,他又变得迟疑。
听到这话,掌柜的怒气被压制下来一些,但理智告诉他,叶子的身份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便马上下了命令。
“不管是不是她,现在就把她和带来的孩子一起关在暗室里面,别让其他人看见了。对那些外来的脚夫就宣称说是她有事离开了作坊,不许再谈及她。”
“是。”有了掌柜的命令,壮汉也不敢再多言反驳,只能照着指示去做。
叶芷被关在屋里呆着,丝毫不敢松懈下来,怕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没能及时反应。
没多久她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但在不知道外面人身份时,她也不敢大声呼喊,怕招来流寇的怒气,正因此错过了丁诺停留在她屋外的时间。
等再一次脚步声近的时候,便是壮汉来开的门。叶芷也不敢马上挣扎逃跑,毕竟迢迢还在他们的身边,只能故作镇定的样子问道:“这位爷,你们出门是不是不小心带上了锁,还好还记得回来……”
叶芷还想再说话时,壮汉不知从哪抽出了一团白布,上前就塞进了她正在说话时张开的嘴里。
等她察觉过来时,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手脚也在同时被壮汉熟练地缚了起来。叶芷这才心慌起来,瞪大了眼讲不出话,只能拼命的摇头。
“我这也没办法,当家的下了命令。”说完这句后,叶芷只能看着自己的眼睛也被蒙上,随即被推着出了屋子。
任谁处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能心安下来,不知来路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更不晓得他们会如何处置迢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叶芷听到了重物挪动的声音,猜想是机关变动的声响,再往前进了几步,叶芷脸上的眼罩也被随之解开,才发现身处于一间暗室之内,四面死死封闭着,没有一丝光能透进,只能靠着几盏烛台照明。
外面掌柜盛怒在之下,茶杯盏摔在了墙面上,哐当一声,瓷片四分五裂的碎开,身边的人反而愈发不敢吭声,垂手站在一旁,像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除了那女人,也定还有内部人作祟,否则这里不会立即被官府洞悉,查,给我仔细的查!”
手下监工受到命令,立马委身后退,此刻掌柜脑海里灵光一闪,伸手一竖,制止道:“等等,纰漏一定出在上一批招进的脚夫里,把那些人统统叫过来。”
“是。”监工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监工便召集了所有的脚夫,一字排开,站在掌柜的面前,等待审视。然而掌柜只是一眼扫过,目光立即一紧,瞬间发现了端倪。
“李二呢?”
监工心头一个咯噔,在人群中找了找,的确没有找到李二的身影,心觉坏了,“该不是提前收到风声,跑了吧?”
掌柜捏紧了拳头,有气没处撒,事情已经明了,内鬼是李二无疑,哦不,李二这个名字应当也是假的!
只是,现在作坊已经被盯上,他们已经无暇去追寻李一巡的下落,掌柜只是暗恨,“别给我再碰见他的机会!”
要说李一巡,还真是有了先见之明,跟着柳承笙久了,倒学会了变通。
当时的李一巡,正在码头边上卸货,正要返身将面粉袋继续搬运回作坊,却见一人急匆匆跑到盯梢的人跟前,用手捂着嘴,靠着盯梢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李一巡隔得太远,没太听清,却见盯梢人有些不太对劲,面色忽然变得惊恐不已,而盯梢人转身便跑去了货船方向,对船主又说了些什么。
只见盯梢人再出来时,下了一道命令,“你们,都把这批货送回船上去,快些!”盯梢人拿鞭子挥舞催促。
为何方才还在往外卸货,此刻又要往回装?此事颇有蹊跷,李一巡察觉不对,就在盯梢人快走到他面前时,他忽然将面粉袋往边上一摔,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我肚子好疼啊,肚子好疼!”
盯梢人三步两步走到李一巡面前,本就愁眉不展,此刻愈发皱成了川字,“怎么回事?”
“老……老毛病,扶我起来,我……我要上厕所!”
“真是麻烦,你们还看着做什么?赶紧干自己的事情去!”盯梢人一瞥旁边的人,嘴里碎碎骂着,一面还是将李一巡扶了起来,“要去赶紧去!”
李一巡连胜道谢,“诶,谢谢,谢谢!”
李一巡跌跌撞撞跑进了茅房,此刻的他,恢复了平静,他脱下了外头的汗衫,捆绑着丢在了湖边一处凹陷的泥窝里,他必须趁着这段时间,回到主子那里去,禀明实况。
都督府,柳承笙眉头深锁,隐隐的怒气在周身萦绕,让人不敢触碰。
丁诺那该死的家伙,带着官兵去围困流寇窝点,可叶芷还在里头,丁诺的心思,柳承笙又怎会不知?丁诺是想逼迫柳承笙派兵!
柳敏在一旁安抚,“李大哥不是在作坊里吗,出了事的话,李大哥一定会保护叶芷周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