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笙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迟迟没有做决定。
只不过柳敏的话音刚落,身上还穿着在面粉作坊破烂底衣的李一巡便冲进大喊起来:“少爷,不好了!”
柳承笙闻声瞪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只见李一巡单单一人冲进大堂,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没等李一巡开口,柳承笙紧紧拽住了李一巡的胳膊,“怎么就你一个人?叶芷呢?她在哪里?”
“什么意思?我出来的时候没见着她啊?她难道还在作坊里?”李一巡听了问话后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
“我每日给你发去的书信,不就是为了让你在作坊里能多关照着叶芷和迢迢。如今你却不知道他们两人的下落?”柳承笙第一次冲着李一巡发这么大火,瞬时间气氛变得紧绷起来,柳敏在一边也不吭一声。
李一巡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他之前频频接到少爷寄来的书信。看的多了,每次写到叶芷的内容,他便不当回事,随意丢在了一边烧毁,今日他逃出来时也没想这么多,只当叶芷早就跑了。
“那就只有如此了,成全了丁诺的意思,出兵向作坊要人。”柳承笙前前后后不知反复走了多少次,终于做出了选择。
“可是,草率出兵的话……”李一巡还想劝阻少爷,可转念想到叶芷于他的重要性,便及时住了嘴。
“没有什么可是了,要是叶芷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轻饶了你,更不会轻饶了我自己。”
既然做了决定,柳承笙出门时的步子走的格外坚定。
看着柳承笙和李一巡两人速速出府,柳敏心里也在替叶芷担心。对方毕竟是和官府对立的流寇,若是发现了叶芷的真实身份,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柳敏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此时也只能留在家里默默祈祷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都督府手下的守卫,再加上他所能调集来的兵马,都在最快时间被集合到了作坊门前。
丁诺自然也得到消息,不会放过和柳承笙一同前去的机会,和他把人马汇集到了一起。
“柳大人?您这么急着召我的人马来,是做好了完全准备吗?”丁诺见来的人不少,可对流寇的背后势力而言,这些人也未必能成功解决。
“我这不是为了顺了丁大人你的意思,若是叶芷在里面出了什么差池,我定不会放过害她的人。”柳承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丁诺,仿佛要用眼神看穿了他似的。
“叶芷还在里面?”丁诺也是有些吃惊,他以为自己带人前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凭着叶芷往日的眼力劲,应该是逃在第一个才对,怎么还会深陷作坊,难怪望了一周都只见着李一巡却没发现叶芷的踪影。
“只有一巡逃了出来,叶芷和迢迢都被困在里面。”柳承笙叹了口气,眼神冷冷地看向丁诺。
“你就这么想立功?为了这份功劳,不惜牺牲叶芷的性命?你知道她是多信任你吗?亏她听说了你要剿灭流寇,还一直夸赞你是个好官。”
柳承笙的冷言嘲弄让丁诺看出柳承笙心里的不快和怒意,便也开始有些担心起叶芷的安危。
“我也只不过是想为朝廷效力,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若不尽快消灭他们,恐怕后患无穷。”
“官腔就不必打给我听了,我们现在只有合作。你完成你的功劳,我只要救出叶芷就好。”
“下官必将竭尽全力……”丁诺躬身还未说完话,就见柳承笙不耐地先带着人马先进了作坊。
这时候作坊掌柜闻了风头早有准备,见着有官兵前来,迎着笑狗腿地行了个礼。
“不知两位大人带着这么多人来草民的小作坊里,是有什么公事吗?”
“你们这是不是进来过一个女人和孩子,乘我还没动手搜查之前,快把他们交出来,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大人话里是什么意思,小的听不大明白?什么女人孩子?我们作坊里向来都只招粗壮的男人,您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不要再给我装蒜了,你们作坊的底细我早就一清二楚了。”柳承笙难得失态地大喊起来,被一边的手下给稍稍拦着。
“之前您身侧的大人已经来过一次了,并没有查到什么东西。不过今日既然大人又这么坚持,请便好了。随意搜吧,只是望各位大人动作轻一些,不要砸坏了我们作坊里的货物。”
“好,给我搜。”
一声令下后,柳承笙和丁诺手下的人都各从左右出了一支队伍,朝着里面涌进。但掌柜见着人马进屋,面上的从容丝毫未减,这不禁让柳承笙有些不安。
足足搜了一个时辰,掌柜像是护崽的母亲,只是提醒看着官兵的手脚。
“这位爷您轻一些啊。”
“哎呀,这个里面怎么藏得下人,您别摔。”
“屋子都是空的,没有什么好看的。”
“大人,我们都找过了,没有。”捕快的头领带着队伍搜了几遍,额上的汗冒了满头,可还是没有丝毫线索。
“怎么会没有。”柳承笙心里即刻凉了半截,一下也没了主意,不顾身边人的眼神,亲自上前去查看了每间屋子。
但每间屋子都不止一次被手下翻找过,他明知无望,还是不放弃细致查看。
等他又重新走到叶芷曾住过的屋子时,眼神无意间瞟过了墙边的破木柜下似乎画着什么。柳承笙俯下身子低着头,通过柜子底下的一寸高的缝隙看了看,里面画着一些花鸟图。
这些图案有些眼熟,细看下来勾起了柳承笙脑中的回忆。
这是他前几日教迢迢画下的花鸟,虽然现在是在地上用石头刻画的,可形似的框架却足以让他确认。
看来叶芷和迢迢果然被他们囚在面粉作坊里,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柳大人?发现什么了吗?”丁诺见柳承笙久久没有出来,便也进了屋子。
“他们一定在作坊里面!”
柳承笙一口咬定的语气却让丁诺不解,试探着问道:“手下的人都搜过了,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回去了?只是没与我们碰上。”
“我早就派人布了一圈包围在外,他们出没出来,我清楚的很。”
一下便把丁诺的后话给塞住,他也不知如何是好,接着问道:“那我们现在?”
“只能等了,等流寇露出马脚来。我们现在若是把他们逼得太急,反倒适得其反,甚至会让他们对叶芷下手。”
等待,无疑是下下策,等的越久,未知性反倒越大。
“那我们就这么走了?”丁诺未想过这次来还是无功而返,还在争取着说道。
“把兵马都布在作坊的周边,一只苍蝇也不许随便放出去。”柳承笙咬牙切齿地下了令,转头看着丁诺,“这时候我希望你能暂且放置一下心里的立功的迫切心情,好好地静候机会。”
丁诺虽是万般不愿,但没有柳承笙的命令,他也孤掌难鸣,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大人这回相信了我的清白吧?早说过我们作坊干的都是正经买卖,没有什么流寇,更不会扣留什么女人孩子。”
“我们的确没搜查出什么,不过官兵都会继续在附近巡查,所以还请您别见怪。”柳承笙微笑着说道,全然不再像刚刚来时那般严肃。
掌柜的笑容未变,没有展露出什么破绽,只说会配合官兵的行动。
“还请各位大人尽快查出真相,还我们作坊清白。”
看着官兵出了作坊门后,掌柜马上独自一人转头回了自己屋子,挪动了书柜上的一本书。木制的隔板后出现了一间闪着微光的屋子,这里便是关扣叶芷和迢迢的地方。
叶芷被绑来没多久后,迢迢便也被壮汉扔了进来,绑在了靠近机关门的暗扣上。
看到迢迢没事,叶芷心里也算是安心了不少,不过类似的情景,又让她想起了之前被徐至君抓去时的不好回忆。
那时候和叶青也是被绑在一起,姐姐还为了救自己……
叶芷看了看迢迢的小脑袋,心里也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也要救下迢迢的性命。
机关门打开时的突然光亮让叶芷一时未反应过来,闭着眼没缓过劲,就感觉一只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
“你果然是官府的人,和柳承笙他们也都是一路的。”
叶芷脑袋被打的嗡嗡作响,依稀听到掌柜说的话。但她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掌柜有此决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芷低着头不敢正视掌柜的眼神,因为她记得掌柜说过,最讨厌欺骗。
“你别打她,别打她……”迢迢话还在说,却被掌柜掐住了两颚,牙和嘴被挤在一起,咯的生疼,嘴里也渐渐有了血腥味。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你别动他,有什么冲我来就好。”叶芷见迢迢两颊都被掐成了青紫色,忙吓得大喊,想把掌柜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