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着过往的回音,我们能看见的就是眼前。岁月苍白了爱情,或许那是连爱情也称不上的感情,所以我能做到的就是,遗忘,然后,开始——
当wto还是新鲜着我们这代人的意识,今涵只是在开元的年代看着家家喧闹鞭炮,但似乎究竟在庆祝什么,还是那么模糊。出国,多么遥远的名词,可现在,她坐在了远渡异国的班程,随手翻阅着报纸,想了解那个在大火中重生的国家,透彻地在想一个区别着孔孟之道,却依旧内敛含蓄,深沉在工业革命的时代盛潮里,拉开了和古中国的差别的那个文化。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报纸,沉静着思绪,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疲惫了身体,也疲惫了心。八壹中文網
却没有注意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微微倾着身子,似乎于他而言,从背椅上转身都如此困难。他侧着头,看着前方闭眼的女孩,稳稳地呼吸着,低着头,大概是轻熟睡着。他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个笑容,然后安心着,用手按着膝盖,可能是飞机的高度升高了腿压,他有些痛,却忍忍也好多了。
帽檐压的很低,戴着大大的墨镜挡住眼睛,但表情还是有点僵硬。旁边一位同行的女旅客,分明着和亚洲人的黄色肤色,操着一口生疏所以显得奇怪的普通话,看着他的样子,似乎很难受,“嗨!中国帅哥,你不舒服吗?”她问他。
那女人的声音不是很高,但男子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立马抬头看着前面的女孩,生怕她听到了这个声音有所回头,还好,她没有什么反应。旁边的女士显然有点奇怪,问他:“这辆飞机上有你的同伴?”她不懂得辆和架形容的交通工具其实是不一样的。
男子放心了,然后略微冲着正在吃惊的女子点了点头,尽量把声音往低了压着,然后说:“我很好,谢谢!并且没有同伴,一个人”。
“一个人吗?”女人惊呼,他看起来身体其实不太好,还坐这趟航班,飞行大约是一天的时间,“寒流晚上的厉害,腿可以?”她的意思是晚上寒流颠簸厉害,他的腿看起来并不好。
“嗯,还好……”男子看了坐在旁边的出于好意的女子说。
“我叫jarry,你呢?”女子哦了一声,然后又换了个姿势,刚才看着他显然现在脖子有些痛,略微调整了一下,她问他的名字。
“我?很抱歉,没有英文名字。”男子的回答显然让外国女士有点遗憾,但是越是这种比较冷漠的人,她的好奇心越大,好像在探险一个不知名的地域一样,“那,中文名字呢?”
“jinchen”他有点累了,双眼微微阖上,然后开口回答她:“我叫jinchen!”
“jinchen?”女人惊呼,“是早上的意思吗?”
“不是——”男子挽着嘴角,向她解释,“是今天早上的意思。”
“喔!”女人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然后说,“我很喜欢早上的太阳,所以去中国的海南看日出。海南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地方,偷偷出来这么长时间,现在该回去了。”她冲着他吐了吐舌头。
“……”男子脖子有些酸痛,腿大概被压的肿了,苦笑了一下,这次又偷偷跑出来大概那些医生护士又要慢大街地找了。如果那女人知道自己解释了这么多,这个男人却从未听到一句,大概会发疯的。男子沉思的样子,身上流露出的一种气魄,冷郁的表情,看不出他的脸,只是感觉这股气息让她喜欢。
“哦,中国帅哥,你要去伦敦旅游吗?”女子似乎很喜欢和人交流,话一时多了起来。
“不是”男人稍稍有点不耐烦了,很简略地应她。
“哦~”女人有些讪讪,后来看着男子一直没回应她,也就不继续说话了,只低了头,摆弄着手里从中国带着的如意环。
飞机上的事原本也没什么,总归相安无事的。可是接近后半夜的时候,突然乘务长进行了一通广播,大概没预想到这天晚上的气流如此严重,飞机颠来颠去,荡的比较厉害。只说请各位乘客不要焦虑,坐在位置上就可以了。
今涵刚从卫生间出来,一个不慎,平衡没掌握好,正遇到强烈大气流,习惯性地伸手往前扶离她最近的一个背椅,可事实也就是那么巧,还没站稳,又一个趔趄,惯性往后仰,却没有跌倒。
她落入一个熟悉却又遥远的怀抱,那久违的气息笼罩了全部,但没有犹豫,她马上抓住前面的靠椅,然后挣开了那双手,只说了一句:“谢谢!”始终没有回头,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努力了那么久,原以为早已筑起了坚硬的壁垒,没有人可以轻易偷窥,但还是,在那个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今涵的内心有些慌乱,双手绞在一起,满心的不安,心里再怎么凌乱也没有一丝表现出来,她的淡定,让他有些许心慌。
本来打算跟着她,偷偷地,只要安安稳稳呢地到了伦敦,自己就立马回去接受治疗。可是,他真的无法忍心看着今涵就在不熟悉的飞机上,一群陌生人面前,在自己本可以扶住她的前提下,摔倒。
所以,出手,显然不是那么应该,可是在他心里,什么又是应该的呢?强迫过不再见面,终究耐不住内心的煎熬。
所以,易铭晨来了,跟着今涵,悄悄地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
一直到下飞机,他都没有勇气上前跟她讲一句话,只是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始终相距的距离是那么几步。
“嗨!chen!”他身后传来了声音,属于女性特有的,向陌生人示好的声音,jerry追了上去,然后揽着他的胳膊,“你要在伦敦住吗?可以来我家!”她在邀请一个腿受了伤的男子。
易铭晨哪有心思现在跟不干系的别的人打招呼,他本来就有点瘸,走路不利索,现在更加追不上今涵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冲着一辆出租车走去。
急了,用力甩开被拉住的胳膊,“放手!”
jerry吓了一跳,“怎么了?”她有些不解,但是看着易铭晨急冲冲地朝着今涵的方向看去,自己顺着也看了一下,有一个东方女孩正拖着很大很大的行李箱往汽车上搬,突然间她明白过来了一样,“那是你的情人吗?怪不得你在飞机上那么别扭!”她不屑地哼了声,然后放手,“真没劲!”她说。
“……”易铭晨也没理她,往前探着身子。
“看来你的情人并不高兴”jerry突然说,她虽然没有看到今涵的表情,但作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对自己的感觉一向很有自信。
“什么?”易铭晨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
jerry用了一种更加不屑的语气说,“我对已经有情人的男人不感兴趣,但是如果你愿意和她分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我,中国帅哥!”接着,她冲着他的脸吻下去,很快就离开,随口说了句:“再见!”
然后大步往前走,在走了大概3米左右的时候,她突然回头又返回来,“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找我~”她冲着易铭晨眨了一下眼睛,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片,写了什么易铭晨也没看,现在的心思全都在今涵身上。
“chen!”jerry唤他,“如果你想让你的可爱的小情人回头的话,我不妨可以帮帮你~”她带着漫不经心却又富有引力的语气说。
易铭晨当时也没想,他不想纠缠太久,却突然被一只高跟鞋的鞋跟踢到了腿上,他疼得就势往地上仰。这女人!咬牙切齿,具目狰狞。
jerry看着他的样子,好像解了气一般,冷冷地回应了一句:“我不喜欢有人不喜欢我却还是表现的那么明显——”她话说完,马上很大声地尖叫:“sir,areyoutillright?”她叫了一声。
易铭晨马上意会,然后扯了嗓子,忘记这是一个说着鸟语的国度,汉语的普及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他心想,反正也是说给一个人听的,管他的:“疼!”
jerry看着眼前虽然本身忍着痛,却也还没达到她所期待的那个音域,然后狠狠地,又踹了他一脚,踢到他另一条腿上,恰巧这是跛得稍微厉害的右腿。
“啊!”这次易铭晨可是发出了杀猪般的声音,额头的冷汗马上冒出来,牙齿都止不住颤抖,“你这个死女人!”他骂那个正在眯着眼睛看他如何表现的陌生女人。
他双手尽量把腿往平放,已经有抽搐的症状了,不知道会不会就此废了。正在他凌乱的思考中,只听着一句中文传入他的耳膜。
那个声音说:“演够了吗?”
反射性地回一句:“老子没有!”说完追悔莫及,突然抬头,果然对上了今涵那双冒着火光的愤怒眼神。然后立马委屈了:“小涵——疼!”
他说疼?他居然敢说?
今涵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易铭晨看着毛骨悚然,“能起来吗?”
“能!”他说,立马想着一骨碌爬起来,却完全忘了,易铭晨,早已不是以前的易铭晨了。他尝试着,两只手抵着地借力往上挺,却在每次几乎成功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摔下去……
瞬间,眼里尽是绝望,他顿时泄了气,只坐在那里,突然笑了一声:“你走吧——”
两条腿废了,在机场大厅里,坐着,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以前的易铭晨,怎会允许自己这般狼狈?
今涵依旧没有说话,她走过去,放下手里的行李箱,两只胳膊伸到他腋下,然后咬着牙,流了汗,尽最大的力量,承受了他的全部体重,往上拉。
“放手——”易铭晨叹了口气,“你走吧,小涵”。
他又把这句重复了一次,今涵却突然松了手,带着哭声,“你他妈起不起来?”她在骂他,用没有说过的脏话骂他。
易铭晨在那一瞬间愣了,今涵再上前拽他的时候,他自己似乎也在配合着,尽力让身子离地。
今涵哪里能拖动他,却只是从没放手,往后倒了一步,然后让身子撑住,膝盖抵着他的腿部,手换了位置,环着他的腰使劲往上。
最后他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今涵站在原地,放开他,转身准备去拉箱子。
“小涵——”他挪动不了身子,只叫了一声。
“回去吧——”她说,“希思罗机场附近有酒店,你住一晚明天回去吧……”
她只是拉起了他,却没有看他一眼,拉着箱子向那个等了许久的出租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