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时间就在明天早上。
当我们被电话铃声吵醒后,我听到他在电话里的谈话结果。
明天?
睁眼看他的方向看去,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明天早上的手术。”他说,也许是看到我的询问。
瞎的人是我,我想他还能看到我的目光。
“是啊?”沉默了一会,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明天?这么快?
“他们说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你的身体情况一切都还好,之前的手术也很成功。他们还说,你头上的那血块有在移动的迹象,最好能尽快手术。”廖仲谦接着说,他的声音就在身边,可是我听着像很远很远……
最好是尽快手术?这意思是不是说,这手术不管我想不想博一次都得要做呢?
“如果……如果我不想赌了,我可以不看见的,是不是可以……可以……”迟疑着,我将心里的害怕无助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昨天之前我还很努力的装着坚强,可是到这一刻,我就像被人判了死刑一般,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慌。
“不行,我不能让你拿自己的身体来冒险的。如果这次不手术的后果就只是你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那么我可以想清楚才决定是不是要手术。可若不手术的后果会随时影响你生命的安危,那么就不必多想了,这手术必要做,而且一定会成功。”打断我的说话,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语气坚定的说。
听着他这坚定的说话,我没有开口反驳……
也是的,我还能反驳什么呢?
若是赌一赌,我也许会康复完全没有事,那么还怎能软弱的放弃机会等死?
这就算能过自己一关,也很难过家人的一关……
对家人来说,死是最不负责任的事……
“好吧!我知道了。”轻轻点头,我低下头才沉声低语。
“盈盈,不要怕,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握着我的手分外用力,他温柔的语句并不能让我得到真正放心。
“走吧!时间不早了,今天我带你去逛逛这个城市。”他说,拉着我要下床。
“不用了,我在这个城市里呆过,这里并没有什么让我想逛一下的。”用力的抽回手,我摇头拒绝了。
我的心情不好,我习惯心情不好的时候哪里也不想去,自己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的。
“可是你呆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我的存在,让我陪你走一走,好吗?”将我从被窝里拉出来,他又开始哄小孩子了。
“我不要,我哪里都不想去,你让我这样趴着吧!这样能让我舒服一点。”我没有心情,手脚都不想动了,还去哪里逛呢?
“这样不能让你舒服一点,就只能让你更难过而已。”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硬是将我拉了起来:“走吧!明天要手术了,手术以后你还要卧在床上很长一段时间的,你就不想先走动走动吗?你若不走走,明天手术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被人强行拉了起来,我只好被迫换上衣服,任由他带出去。
阳光很充足,我能感受到那强烈的照射,想不到才早上便这么晒了。
“你想去哪里?”也许是来到酒店的门前,廖仲谦环着我的腰问得小心。
“说真的,这个城市很漂亮,可是我没有想要去的地方。如果你只是想我的心情放松一些而已,不然找一简咖啡厅让我坐坐吧!”我说着,忆起了一间店:“去一间叫love的咖啡厅吧!我喜欢那里的音乐,那会让人心情平静。”
“嗯!”他应,算是认同了。
我们先了一台车,经过较长时间,才停下了车。
“小心。”廖仲谦小心的牵着我走下的士,然后抱着我的腰带着我一步一步的走。
我没有坐轮椅的时候,他都是这样带着我走路的,也许他觉得这样的紧抱能让我更贴近他,可以让我更放心的举步前行。
也的确是这样,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这样依在他的身上,走起路来就能安心一点。
“这里有点偏远市中心,你以前就住这一区的吗?”扶着我进入,走了一段路后,廖仲谦问。
我想他是看到这周围的居民楼了吧!这一带的确是有点遍离市区,可是这一带的环境仍算不错的,最重要是离我以前就读的学校较近。
“以前我在这边读书,就住这边了。”我说,他已经让我坐下来。
伸手抚着玻璃桌面,笑了笑:“那时候怀着小虾米在读书,有时候会很累很泛力,可是一个人躲在家里就更难用心读书了。于是就经常来这里,因为这里的老板娘是一个中国女人,她喜欢播放一些中国歌曲,能让我有很大的亲切感。每一次我看书看得累了,就喝上一口咖啡,然后将头支在桌面上发呆,听着她所播放的歌在发呆。”
“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他问。
“是啊!就自己一个人。”
“寂寞吗?”
“刚开始的时候会有点寂寞的感觉,总会想家,想杨杨,想许多人许多事。后来有小虾米了,我就没有时间寂寞了,我变得很忙。因为那时候开始有接一些小住宅的设计来做,一边带着小虾米一边工作,那几乎是让人疯狂的疲累。那段时间里我便没有再感到寂寞了,若有时间的话就恨不得能多睡一睡。”回想起小虾米刚出世的那段时间,依旧有点可怕的感觉,却又不禁笑了。
其实再累,还是幸福的,因为有她的存在我不再寂寞了。
“那段日子很难受,是不是?”他又问。
轻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来。
经他这么问,我也开始回想起那段时间。
“说到底,始终是难受的,可是看着小虾米沉睡时那可爱的模样,又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苦涩的笑了笑,我不知道前面的他在想什么,只是随口的说出自己的心事:“记得怀孕后期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一天能好好的安睡,每天晚上都在床上难受的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舒服躺着的位置。那时候我就会很后悔,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天真,竟然想背着全世界人偷偷的生这孩子。那时候,我有试过在夜里难受得哭起来。当你明明是很困了却又不知道怎样去睡得好的时候,那种无能跟无力感真的会让你落泪。”
“后来呢?”他又问。
我不知道他指的后来是什么时候,只是顺着自己的回忆说。
或者说这些话我不该说,可是若我不说,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关于小虾米及我在国外的这段时间的生活了。
“小虾米出世的那天也是我记忆里很深刻的一天,记得那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肚子有点痛,像那个来的时候的那种痛。然后,我看到床上有点血丝,当时很害怕,不知道是不是要生了。”想着,不禁笑了,回想往事往往会为当时的自己而失笑:“还好那时候俊宏还在这边留学,我给电话他了,是他接我到医院去的。”
“俊宏?”他不解的问,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也许是陌生的。
“他是我多年前的一个相亲对象,如果不是因为被你吞干抹净还怀上你的孩子,也许我会嫁给他吧!”如果遇上廖仲谦,也许我真的会跟李俊宏发展下去的。
以他的好,我或者真的会嫁给他吧!
只是上天喜欢捉弄人,若我当初没有遇上廖仲谦或没有怀上他的孩子,我的一生也不会走得如此狼狈吧!
“是吗?”淡淡的,他应。
不理会他,我继续向他回忆小虾米出生的那一天。
“到了医院,我感觉到肚子越来越痛了,痛得我快要想死过去。我以为快要生了,可是医生检查过后,说我最快也要第二天才生吧!当时才是早上,我听她那话几乎就要疯掉了,心想这样一直痛到第二天可真要死啦!于是我提议了开刀拿出来,不过当时的医生不肯,她说女人就该伟大一次,生孩子是一种幸福。她说能生就尽量生出来,不要开刀抱出来。在她的劝说跟执着下,我最后还是没有开刀而是顺产小虾米的。”说着,我扬起了笑,因为想起了小虾米出生时的那个模样。
“痛吗?真的痛上一天一夜?”他接着又问。
他就在我的对面,我听着他的询问低下头笑了笑,才答:“嗯,痛了一天一夜,特别是羊水穿了之后。小虾米是羊水穿了三个小时才出生的,那三个小时是我最难受最痛苦的时间了。当时我痛得在医院里不停的尖叫,把病房里所有人都叫得跟我一样的紧张。我还记得那天,我痛得在医院里不停的坐着,靠着,不停的换姿势,可是就没有办法缓解一点点的痛。我那时候痛得快要趴在地上求医生给我开刀手术了。”
“想我吗?”他说,手握住了我伸在桌面上的手。
“啊?”愕然的抬头,我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当时想我吗?在你很痛很痛的时候,有没有想我陪在你的身边?”他接着问,沉沉的嗓子有点沙沙哑哑的。
茫然的望着前方,看着一室的黑暗,我就如对着空气在说话:“想。”
是的,想,很想。
在医院里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想他能在身边,若他能在身边就好了……
当时是多么的渴望。
“为什么这么执着?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尽快赶过来的。”他说,带了点怪责。
“没有发生过的事你就不要说得太肯定了,如果我当时真的忍不住了而打了个电话回去给你。你会是怎样的反应呢?你得知我背着你怀着这个孩子而已要生了,你又会是怎么想?我想你当时的反应不可能会是高高兴兴的赶过来的,就算你来了也是带着怒火的。”我能想像当时他的反应,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