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黎明来了,他们迎来的却是黑暗。慕容承璟看向即将升起的太阳,心中百感交集,这次,能突围的几率是小之又小,不知此番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安宁一面呢。二人一起经历了许多,他却一直未给她一个配位的皇后位置。慕容承璟低首握住手中的剑柄,直握得直接发白,散乱的青丝吹拂在他已经布上了些细微伤口的容颜上,弄得他的脸颊有些生疼,不知是思念的痛处还是迎接死亡前的绝望,他的眼尾弥漫上一层醒目的绯红色。此时的沈安宁正全力以赴地往肃王府赶,怕被发现踪迹,她选择了走山路。期间她几乎没有休息,白天夜里都在匆忙赶路,时间的紧迫不允许她停下来休息,也不允许她走远路。快要走到肃王封地时,她突然遇见一伙商队。沈安宁心中奇怪,商队又不是押镖的,往往会挑最平坦开阔的地带,怎么会走如此险要之地?再看那马车,商队当是运送沉重货物的,这队马车却看起来轻巧,在软泥地上都压不出什么痕迹来。沈安宁心中觉得不妙,抬手压了一下斗篷,却不巧和对方的领队撞上视线。那人身着黑衣,生得虎背熊腰,脖子和脸几乎一样粗,双眼极黑极大,阴鸷如同鹰隼,闪着极为警惕的光,和沈安宁视线撞上后,突然面露凶光,抬手在腰间一摸,竟抽出一把长剑来!未等沈安宁反应过来,他身后的车队也像是得到只是一般,纷纷将外衣一拨,都从腰间拔出刀剑,直冲沈安宁而来!沈安宁叫苦不迭,这分明不关她的事啊!她也没想打扰他们!但是对方已经冲了上来,沈安宁别无他法,只得迎战,和秦秋多次的配合下,两人已经有了些默契,沈安宁轻车熟路地夺过对方的一把刀,熟练地格挡挑刺。刚开始她还能勉强应付,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她很快败下阵来,对方见她有些疲惫,攻势登时更加猛烈,纷纷举刀,同频多次地砍向沈安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安宁只得用手上的刀频频格挡,然而对方人数众多,沈安宁的刀被砍出数个缺口,虎口和手指都在发麻,最后直接被震得粉碎。蜀道银光闪过,她躲闪不及,肩头挨了一刀,登时鲜血如注,很快在胸前泅染开一片刺眼的殷红。一壮汉乘机在她小腹补了一脚,本就浑身是伤的沈安宁没有躲开这一脚,被踹得吐出一口鲜血,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重重地跌在地上。连中数刀又挨了一记重踢,沈安宁面朝下倒在地上,口中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喉头尽是一股血腥气息,疼痛和失血过多的症状同时袭上来,她的脑子不多一会便迷糊起来,视野也逐渐朦胧。“做掉她。”
那最先攻击的黑衣人对身边两个看似属下的人吩咐道。两人闻言便顺从地从腰间抽出匕首,警惕地向快要昏死的沈安宁走过来。就在冰冷的刀刃抵上沈安宁的喉头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声音很快靠近,接着便是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沈安宁已经阖上了双眼,瞧不见眼前的情景,只听得厮杀声喊叫声不绝于耳,那两个要抹自己脖子的人也死在了突然冲出的这股兵力之下。“娘娘!娘娘!”
少女清脆的声音带着焦急,甚是耳熟,半是昏迷半是清醒的沈安宁在脑海中仔细地回忆这声线,却半天没想起来,过了一会又觉得有人抱起了自己的身子,将自己抬如到了什么有遮蔽物的地方。少女还在她耳边呼唤着,这一次,她似乎拿了什么药粉在往自己伤口上倾倒,沈安宁觉得自己的创伤处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娘娘,您睁眼睛了!您还好吗?”
小丫头的脸在沈安宁逐渐清晰的眼帘中慢慢浮现出来。沈安宁皱着眉头,眼神呆滞地瞅了她半晌,终于等待意识回到了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待在一马车中,而眼前的少女也极为亲切,她张嘴,困难地慢慢吐出了少女的名字,“小……小鱼,你怎么在此处?”
小鱼的脸上挂着几滴没擦干的泪,此时迎着车帘处透进来的日光闪耀着宝石般的光彩,半是生气半是担忧道:“小鱼要是不在这里,就没人救下娘娘了。”
她边说边抬起衣袖去擦泪,慢慢解释起了原由。原来,身在冷宫中的淑妃消息却极为灵通,她知晓了外面的形势和慕容承璟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心里担忧,特意托关系将小鱼放出宫让她协助沈安宁搬救兵,还特意多给她安排了几个身手了得的侍卫。小鱼知道自家娘娘多半会去找肃王,赶紧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好在沈安宁是步行,她们是骑马,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她。沈安宁艰难地半躺在马车中,心中全无捡回一条命的侥幸,反而担忧更盛,听得淑妃做的事脑中又不由得多了几分惆怅。淑妃虽德不配位,却对慕容承璟一往情深,甚至愿意冒着危险摒弃前嫌派人协助她,念及此,沈安宁心中生了些醋意,同时又多了分欣赏。她身上的血还在流着,小鱼赶紧拿了药重新包扎。见以往缩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如今已有了镇定冷静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沈安宁心中倒是坦然了些,放松之余便说起了自己的忧心之处。“肃王手上有兵力,不过他为人一向明哲保身,不愿犯险,虽是侄子失踪又国难当前,本是不得不帮的道理,可本宫也不敢肯定一定能请他出山,此行可谓是艰难无比啊。”
沈安宁边说,嘴角便又涌起滴滴鲜血,顺着唇边流下,看得小鱼心疼。她拿过手绢,替沈安宁擦了血,随即沉默了一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道:“娘娘,此行也许不如娘娘想的那般艰险。”
沈安宁从未见过小鱼如此认真隐忍的模样,有些纳闷,“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