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的是你。”晏睢将孟渟放到沙发上,又再强调了一遍。
便是难得也不会是蛋糕,而是孟渟本人。
晏睢半蹲在孟渟身前,对上他略微迷茫的眼神,他的语气不禁又放柔放缓一些。
“从我查到的资料看,他应该是你的二哥。”不仅仅是样貌上的相似,还有孟渟被送到孤儿院的时间,方式,以及他当时的情况,都很符合。
甚至曾经他想不通李一菲的反常,此时大致也能猜到一两分了。
她未必有参与当年的绑架事件,但她绝对是知道孟渟的身世。否则两辈子,她不会想要用那样极端的手段控制孟渟,几乎囚禁地限制他的一切交际。
孟渟闻言眼睛微微瞪圆,晏睢也不再说话,等着孟渟先消化一些再说。
可也不知道孟渟想到了什么,脸色徒然白了白,他落在晏睢肩膀上的又再次收紧起来,他向前扑来,将晏睢抱住,语气相当焦虑。
“你今天说不会让我离开,是因为他来了吗?他要把我带走?”孟渟觉得他依稀抓住了晏睢在实验室里失控的关键,但同时起来的也有他的恐慌。
他如今最怕的事儿已经不是饿和噩梦了,而是晏睢不要他,或者他会离开晏睢。
“我不走,晏睢,我不要走。”
孟渟紧紧伏在晏睢颈侧,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你,只要你。”如果出现的所谓家人要将他和晏睢分离,那么他宁愿不要。
晏睢没想到让孟渟一瞬间害怕起来的起因,还是因为他之前的失态,他拥住孟渟稍稍起身坐到他身侧,抬手在孟渟脊背顺着。
“之前只是我的担心,我说过不会让你离开,你也要相信我。”
孟渟闻言只稍稍安定了些许,他凑近了晏睢,不仅双手搂着晏睢,双腿也架上来,好像这样晏睢也跑不了了似的,“他们很可怕吗?”
孟渟在关乎晏睢的事情上,一直都挺敏感的,能让晏睢担心他会被带走,岂不是说那边的人其实可怕到晏睢都可能应付不了?
“也不算。”
晏睢无奈继续揉着孟渟的后颈和脊背,略略思量才继续给他说了起来。
“你方才见的人原名叫萧子默,是北城萧家长房的次子,你的父母是现任的萧家家主和家主夫人,你算是他们的幼子,在族里排行却还要更小一些,行十七。”
这样的排行算的是萧氏嫡系和旁系同辈里的孩子,孟渟还不是最小,可见萧氏在夏国的根枝复杂,不过各大顶尖豪族之间会有往来,但除非像同在海城的晏氏和钟氏,否则不同城不同附属圈子,往来交际的人几乎不可能重叠。
就像萧家在海城也仅仅只有孟渟同桌萧牧的那一支,还只是寻常富商,远远不够入海城的贵圈里。萧牧以及他的家人若非萧孜来海城主动找上,他们也不可能知道本家里的情况,更不用说像萧子默那样会因为看到孟渟的照片而联想到萧家主母了。
“你还有一个亲大哥叫萧子昂,他比你大了十岁,和我同龄,他也到海城,之前也来了,不过你睡着了,他有事就先走了。”晏睢对于萧氏兄弟到来晏宅的事情,并无隐瞒,萧子昂今日没能和孟渟说上话,过俩日他也会来,或许还会和萧家家主一起。
对于萧家孟渟曾经只听孟淇提过一次,印象基本模糊,他现在所能想到也只有萧氏萧孜的可憎面目,孟渟对于自己是萧氏的孩子,半点儿没觉得高兴。
“那我为什么会在孤儿院里呢?院长妈妈说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孤儿院里绝大部分都是被遗弃的孩子,这个认知对于孟渟是根深固蒂的坚固。
孟渟靠在晏睢怀里,继续问出自己的疑惑,“是因为我太笨了,他们不要我了吗?”
孟渟问话时语气里疑问的成分并不多,更多的是肯定。
也是,除了晏睢,他基本没有遇到能认为他好的人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的幼年只是一段一句话就能带过的记录,可对于孟渟来说,那是切切实实阴暗又充满无助的岁月。那个时候的他懂的并不多,并不知道什么叫“不要”,也不知道什么叫“没用”,可这些话他记住了,并且在后来的岁月品尝到了它们的艰难。
晏睢闻言话语稍稍一顿,却为孟渟感觉到了些难过。豪门家族总免不了一些争斗,无疑孟渟成为那场争斗里最无辜的牺牲品。
“应该不是,”晏睢偏头在孟渟的头发上吻了吻,他感觉他的轻抚已经不够安抚孟渟了。
“十七年前,三月末,萧氏长房一家到北城的一个乡镇游玩,萧挥民带着长子和次子去门买东西,家中留下来休养的夫人和幼子,因为保姆私通绑匪,放绑匪进来,保镖被杀,夫人和幼子一同被绑架了。”
晏睢没有再强调那个幼子是孟渟,他这样说,就好像在说一个久远又危险的故事,没有太多的代入感,但即便这样,孟渟的注意力也完全被吸引到他的话里来了。
可晏睢在这么短时间内能查到也相当有限,如何救人的过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最后只有夫人被救回,他们的幼子据说被撕票了,留给萧氏的只有一身婴儿的血衣。”
据说杀死后被丢到海里,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别说海里有什么危险的鱼类,只放海风里吹一吹,都可能给吹夭折了。
“当年参与绑架行动的绑匪,主谋被判了死刑,只有极个别被判无期,但他们能知道的只怕也不多。”当年北城震荡,就是晏睢在海城也有所耳闻,那一场变故里被清算的人太多,原本或该留下的痕迹,也一并被清去,如此一来,反倒难查了。
“所以他们是以为我死了,而不是嫌弃我不要我的?”孟渟抬眸看着晏睢,对于那复杂的豪门恩怨没太大感受,他眸光忽然转了转,“那如今他们看我这样,应该也不会想要了。”
某些想法在孟渟的脑海里还真是根深固蒂,即便对着晏睢有所改变,可换另外一些人,他依旧没变。
不过他的语气里也没有多少遗憾和难过,所谓家人,在遇到晏睢之前,对于孟渟只有噩梦二字。他们不想要他,晏睢要他,这样挺好的。孟渟真心这般觉得。
“我不知道,或许下次他们来,你还想知道,可以问一问他们。”
和孟渟谈话,孟渟接下来面对萧家人会有什么反应,晏睢还没来得及多想,倒是他自己被孟渟的依恋给安抚了,但同时他也坚定了决心,孟渟应该对于自己的过去,有一个清楚的认识。
不为了什么多出来的财富,地位或者爱护,就为了能将他脑中那些根深固蒂的想法拔除,也是值得的。孟渟对于过去背负得太多,晏睢不想他继续背负下去。
“晏睢,你真的确定他们带不走我吗?”孟渟是很想相信晏睢,可他依旧忍不住害怕,他无法想象他和晏睢被拆散的情况,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
“确定,”晏睢稍稍低头吻在孟渟的眉心,“我确定,你不会离开我的。”
“嗯,”孟渟应了一句,但随即他缠着晏睢的手和脚又都紧了一些。
“你这么说,我还是点儿担心啊。”
晏睢闻言无奈轻笑,他偏头不时吻一吻孟渟,耐心地等他消化这些信息,就算是消化不了也没关系,有他在,他不会让孟渟吃亏的。
楼下,在肖伯将萧子默送出去之后,晏蔓嘉在甄晗的怒瞪下,磕磕绊绊把话说了。
“原来是小嫂子的家人,我还以为是你哪儿找的花心嫩草……”
晏蔓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体会过来甄晗话里的意思,她脸色涨得更红了些,“你说我是老牛?”
老牛吃嫩草,甄晗觉得萧子默是嫩草,岂不是觉得她是老牛……
甄晗继续靠向沙发被,对于晏蔓嘉的生气完全没放心上,他一边想着这个事儿,一变随口回答了晏蔓嘉一句,“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是嫩花?”
有他这么大的儿子杵着,晏蔓嘉就看起来不老,那些小鲜肉小嫩草的,估计也吃不顺口了。
晏蔓嘉被气得心肌梗塞,她气呼呼地站起来,怒瞪甄晗一眼,却也不敢当面呛声什么,否则肯定会被嫌弃得更惨,她转身回房间敷面膜去。
萧子默那边他离开了晏宅,就直接回他在海城订的酒店,他在晏家待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应该足够萧子昂将孟渟的过去查得更清楚一些了。
晏睢查要废很大力气,很多时间,可他们再查就不用了,晏睢在发布会上曝光的那些就给他们找好了方向,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了。
萧子昂前前后后看了三遍,又给他父亲发了过去一份,萧子默回来,他在看第四遍……
每看一遍,他心中的怒气就更盛两分,脸色黑沉黑沉的,看着相当可怕。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暴怒过了,但这些怒气还得攒着,对该承受的人发泄。
“哥……”萧子默叫了一句他,见他没应,他就自己把电脑转到他这边过来了。
萧子昂勉强收拾起自己的失态,还没来得及多问萧子默一句什么,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看一眼神色已经和他差不多的萧子默,转身走到窗户边接了电话。
“好的,替我向晏睢表达谢意。”
萧子昂接到的王锋的电话,他告知他,晏睢给他发了一份加密邮件,没有提及里面是什么内容,但关于什么,很好猜的,能让他们这样的两家人不得不接触的就只有孟渟了。
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晏睢的想法,让他主动把孟渟的过往告知他们,或许是为了帮助他们更好追查当年的真相吧。
“晏睢给我发了邮件,你让让,我们一起看。”
萧子默眼眶微红,死死盯着一张孟渟七岁时的照片,手握成拳头,身体有些微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们吃着最好的,穿着最好的,用着最好的,可是孟渟过的日子,连他们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都没有。
他能在那场变故中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可命运依旧没有眷顾于他,就算是正规的孤儿院,孟渟这样的孩子也未必能过得多好,更何况是唯利是图的那种违规孤儿院。
他的手往屏幕碰了碰,似乎想这样拂去七岁小孟渟眼中的不安,可无法,他就是改变得了照片,也改变不了孟渟过于悲惨的过去。
萧子昂扫了萧子默一眼,心中轻轻叹气,萧子昂这才看了这些就有些受不住了,可这还不是孟渟遭遇的最可怕的事情。
晏睢发邮件过来,应该是料定了他们会有些事查不到,或者注意不到,才会多此一举。
萧子昂推不动萧子默,就只能自己找一条凳子,然后再把电脑挪过来一些。
他迅速点开,然后按照王锋告诉的密钥打开,然后下载了文件,他快速地扫过他们重叠的那一部分,最后在一张老照片上忽的停下来,这是一张从东林镇警察局里调出来的照片。
一个堪比谋杀的现场照片,鲜红的血涂了满地,一个下腹流血的男人,还有麻木握着水果刀坐在角落里的单薄少年,连续几张照片,是吴凤娇报案之后,警察赶来拍下的照片。
接下来一张是孟渟双手被手铐铐住被带走的画面,他的眼神空茫得让人吓人,似乎也才是刚刚回神,缓缓地溢出了那点儿害怕和无助。
晏睢资料里比他们找到的多出好些照片,但每一张都看得人心凉心慌到无所适从。
“怎么了这是?”萧子默的眼角盯在两张照片上,已经无法定心再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他妈的!他们怎么敢!”
萧子昂要比萧子默镇定些许,但随即他勉力维持的淡定也终于没有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开始绕着沙发茶几转圈,随后他又打出好几个电话。
萧子默没去在意到萧子昂的失态,他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看去,但脸色越来越难看是一定的,他看完这些,又继续拉回前面,从头开始看。
这些资料并不算长,可是萧子默看得分外的慢,分外的艰难,他想起今天见孟渟时的场景,不觉就想要热泪盈眶,难以想象遭遇了这么多可怕事情的孟渟,还能有那样干净的眼神和笑容。
比他看得还要艰难的人还在夏国北部的北城萧家老宅里,宁舟和萧挥民几十年的夫妻,他昨儿反常地睡不好,宁舟自然有所察觉,她问他什么事儿,他什么也没告诉。
她问了家里的管家,才得知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在北城,而是先后去了海城,宁舟也是知道萧孜在海城被废的事情,她对这个小叔子没什么好感,他被接回来这么久,她只让人给他送了点儿水果,并没亲自去看人。
但那晏氏家主废了萧孜,保不定还不能息怒,她就剩两个儿子了,一前一后过去,岂不是说,他们也可能被迁怒,或者已经被迁怒上,才有萧子昂再又赶去海城解决,才会让萧挥民彻夜难眠?
她到书房来找萧挥民问清楚,她可不想自己儿子出事儿,她还被瞒在鼓里。
萧挥民的书房别人进不去,宁舟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平日里,她也显少进来,更不会随意翻动东西,但萧挥民接了两个电话,匆匆离开,电脑都没来得及关,宁舟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邮件发来的声音。
她担心有没有可能是关于萧子昂或者萧子默的事情,犹豫一下,她还是走了过来。
屏幕亮起,她扫了一眼,发件人就是她大儿子萧子昂,她坐在萧挥民办公的位置上,不再犹豫将它点开,她倒要看看他们父子一起要瞒着她什么事情。
但萧子昂备注的第一句话,就让宁舟愣怔了好久。
“这是我查到的关于诺诺过去的事情,孟家和李一菲是重点排查对象。”
宁舟的目光在李一菲这三个字上滑过,随即又回到“诺诺”二字上。
十七年了,萧子诺三个字从未在她心头忘记过,她捂住胸口克制那里传来的阵阵抽痛,好一会儿,她才将文件点开,一字一句往下看去,但才看了两句话,她的眼泪就接连滚了下来了。
大致萧挥民才走,宁舟就到书房里来了,萧挥民见了人,吃了晚饭,本来就要去推掉接下来的应酬,他就接到家里佣人的电话,宁舟将自己锁在他的书房里,已经三个多小时了,晚饭也没出来吃。
萧挥民和宁舟感情好,家里佣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这位体弱的夫人,类似这样宁舟不好好吃饭的电话,他们也没少打过,这一次一样,只是萧挥民的反应比往日要还大一些。
“什么?没吃饭还关……书房里?”萧挥民隐隐觉得不对了,萧子昂给他看的那份资料,他放抽屉里,一般来说宁舟不会去翻看的,但她闷在书房里那么久,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萧挥民并不会刻意在外人面前掩饰他对宁舟的爱重,交代好身边的秘书,他就急匆匆往家里赶。
这个酒宴是一个星期前就说好要来的,这两天他的心思全在孟渟的事情上,秘书给他打了电话提醒,他才想起来有这个事儿,急忙赶来,却没想到宁舟会到他的书房里发现萧子昂给他的资料。
但他坐上车还没抵达萧宅,萧子昂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爸,我又给你发了一份邮件,那是晏睢给我们的。”
萧子昂的语气相当冷沉,原本有点儿想迁怒的萧挥民也发作不起来了,他皱了皱眉,“什么邮件?我还没看。”
“关于诺诺过去经历的邮件……”萧子昂的语气更加沉重两分,他寻思了一下,又再叮嘱了一下萧挥民,“你看完就删了,别让妈看到了,我怕她身体受不住。”
“晚了,”萧挥民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她已经看到了。”
原来不是他没将资料藏好,而是宁舟看到了萧子昂给他发的邮件了,但这件事本身就不能瞒宁舟太久,否则她生起气来,就是他消受不起。
“你们不用担心,你妈那边我会看着,我快到家了,其他事,一会儿我再和你们联系。”
萧挥民说完,挂了电话,他下车将外套脱下,丢给管家,然后大步往二楼书房去。
“舟舟开门,是我。”
萧挥民敲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下,宁舟过来将门打开,但随即她就扑到萧挥民怀里,失声痛哭起来了,“挥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们诺诺怎么会遭遇这么多磨难?”
萧挥民拥住宁舟,往里走去,将书房的门关上,他才再开口说话。
“你放心,那些害过你和诺诺的人,我不会手软心软的。”
他说着轻轻揉着宁舟的头发,依旧能感觉到她一阵阵控制不住的抽噎。
“但现在诺诺找回来了,你的身体更不能垮了,以前我们没能好好待他,往后的日子我们要加倍补偿回来。”
这话对宁舟来说比任何的安慰的话都要有用,她和萧挥民原本都以为要带着这样的遗憾一直到死去了的。
“你说的对,我还得活着,好好对诺诺。”
她抬起头看萧挥民,眼泪又滚了下来,声音依旧发颤,但眼神已经坚定了下来,她重新靠到萧挥民怀里,轻声问道,“你让人给我订机票,我现在就要过去。”
萧挥民哪儿放心宁舟自己坐飞机,就是有佣人陪着,他也不放心,他带着她一旁坐下。
“我订了明天上午的机票,我们一起去,那边有子昂和子默在,再有……我们也要给诺诺一点儿接受我们的时间。”
在他和萧子昂原本的打算里,是他们将孟渟认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然后再告诉宁舟,可不想这才多久,宁舟误打误撞就全都知道了。
宁舟原本的语气是相当坚决的,可萧挥民摸准了她的心头最在意的那个点,关系到他们的幼子,关系到孟渟,宁舟就也任性不起来了。
她被萧挥民哄去吃了点东西,她这么多年主母也不是白当的,她大致就从那几欲崩溃的情绪里镇定下来,她没再多打扰萧挥民,让萧挥民自己去做事,她上了萧宅的顶楼,让佣人打开那里一间一直被锁着的房间。
那里十几年都没再有人住过,但佣人打扫屋子也没落下这里,宁舟让人打开,却也让他们再整理一番,一些小衣服小玩具,全部都用箱子装起来,她打量着房间的装饰,让人去掉一些,再添置一些,好像这里马上就有人入住了似的。
萧挥民更晚宁舟一些看到晏睢给的资料,没人在书房里,他的怒火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别说宁舟有些忍耐不到明天,就是他也是如此,但他烦躁了转了好一会儿,还是回来耐住性子,将事情继续安排妥当再说。
他是萧家现任家主,冒然离开北城到海城去,没处理好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猜测,但他也不能不去,就凭萧子昂和萧子默还真应对不了晏氏的晏睢。
再加上迫切的宁舟,他怎么可能还留在北城,无动于衷。
他们这边引起的震荡,晏睢大抵能猜到一些,但这些也该他们知道。
而他眼下有有点儿烦恼,甜蜜的烦恼,孟渟的担心并未因为晏睢的安抚而散去多少,他分外黏人起来,就差晏睢上厕所他都尾随进来了。
当然,孟渟也不觉得他跟进来有什么,晏睢的身体他都看过很多次了。
“你害羞什么呀,我就是想看看你……”孟渟郁闷地在外面敲门,但他还是被关在门外了。
晏睢进去是洗澡,孟渟的伤口还未好全,万一被水淋到,或者不小心打滑摔一跤,晏睢都给跟着心疼。
孟渟在门外溜达着,不时要凑到门边听听动静,但可惜家里的隔音都做得挺好的,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但这一次他听着,还不及站好,门被打开,他直接倒到晏睢怀里,随后孟渟的手就也锁紧了晏睢的腰。
“你现在还要去书房吗?我陪着你呀。”
晏睢拥着孟渟往回走,“不去,我给你擦一擦身体,我们今天早点睡。”
“哦,睡觉好。”
孟渟应着又瞅了瞅晏睢,确定他不会跑了,他才放开了他。
他转身走到床边,拉开被子坐下,很是自然是张开了双手,晏睢也走过来,帮孟渟把衣服脱了,又拉过被子给他盖着,他才走浴室拿热水和毛巾出来。
孟渟昨天自己偷偷跑浴室,除了伤口的地方,其他能洗的地方他都洗过了,眼下就也没磨着晏睢要洗澡,他乖乖配合,很快晏睢就给他擦好了。
孟渟坐床上依旧裹着被子,但头已经往浴室那边探去了,直到晏睢走出来,他才又坐好。
“我不走……”晏睢这话晚饭到现在已经和孟渟说过好几次了。
“哦,”孟渟应了,可他晏睢一旦离开他的视线,他该担心还得担心。
晏睢无奈看着孟渟,背过身去,将身上的浴袍脱了,可他的手还未及碰到他的睡衣,他身后就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身体。
“晏睢,我们很久都没亲热了,我想要。”
孟渟的话相当直白,晏睢哪儿还不知道他在想要什么呢。
“你也想,我在实验室就感觉到了。”
孟渟说着,他的吻就落在晏睢的后颈上,又舔又吻又咬的,他从晏睢那里学来的技巧,此刻也全给晏睢用上了。
晏睢忍耐地有些辛苦,可孟渟锁着他腰的力气着实不小,再有就是他怕不小心碰到孟渟腰侧的伤。
孟渟一边吻着人,一边还诱哄起了晏睢,“我们小心一点儿,没关系的,我问过甄晗表弟了……”
“我本来还想问问古黎医生,可是他不让我去……”孟渟当然知道晏睢对他的爱重,如果会妨碍到他养伤,他怎么诱惑晏睢,都没用,他难得聪明一下,找当医生的甄晗问了。后来才想起来,他是兽医,不算妥当,他又想找古黎,却被甄晗给阻止了。
晏睢突然明白甄晗之前闹个大红脸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肯定不会是害羞,估计就是给郁闷的,可甄晗还真不敢给孟渟摆脸色,正经回答了孟渟的问题,顺便阻止孟渟让更多人无语。
“晏睢,晏睢,你从了我吧……”
后面那句话是孟渟从电视剧上学来的,此时不用人再点拨他就给用上了,别说,还真有些贴切眼下的场景。
晏睢轻轻“嗯”一声,孟渟才放开他一些,让他转过身来。
晏睢或许原本还打算和孟渟叮嘱些什么,可才对上他染着**的双眸,那些话就显得无关紧要起来了,他回拥住孟渟,在他耳边低语,“想?”
“嗯,很想,都好多好多天了……”尤其这些天,他纯粹养病,每一天在他觉来都特别漫长,就也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好久了。
孟渟最后那话的余音未落下,他就被晏睢吻住了,两个人的目光直接对撞上,晏睢一直压抑着的情愫和欲火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吻徒然就变得激烈起来,孟渟从斗志昂扬被吻到身体发软,但他也终于没空再去忧虑些有的没的了,他确实很喜欢和晏睢这样的欢爱,他们的眼中只能看得到彼此,感受到的也只有彼此。
这种全然的投入,让孟渟喜欢又痴迷,他睁大眼睛看着晏睢,又片刻,他的眉眼弯起,很是高兴地道,“继续,继续……”
晏睢低头亲了亲孟渟嫣红的脸颊,然后小心地将人抱起,往床的方向走去。
孟渟的手环上晏睢的脖颈,他被放到床上,手也依旧环着晏睢,没让他起来,他的吻落到晏睢的额头,轻轻柔柔地往下,他的脚抬起直接勾住了晏睢的腰。
别说晏睢本来就没打算起来,就是他有这个打算,此刻也没有意志起来。
他撑在孟渟的身侧,尽量让自己不要压到他的伤口。
他们对于彼此的身体都足够熟悉,他想让孟渟动情或者激动,都很容易,但晏睢依旧表现得很有耐心,确定孟渟真的准备好了,他才会再进一步。
当然,这只是在狂风暴雨开启之前,他才会有这样的耐心和毅力,一旦开启,之后的一切就不为他能控制了,亲亲摸摸,极尽所有亲密的事情,等他们将彼此的体力都榨干了,这才一同睡去。
大抵太累了,孟渟第二天睡到快八点才醒来,他摸了摸身侧,没摸到晏睢,他迷蒙的眼睛就也完全睁开了,他自己换上衣服,蹭蹭蹭就跑下楼来了。
他找了一圈儿,再抬头却发现晏睢也才从楼梯上来。
“我去书房接了个电话,”晏睢解释着,打量了一眼孟渟,随即就将他抱了起来,“天气凉了,怎么鞋子都不穿。”
“我忘记了……”孟渟被晏睢抱住,所有的不安又都消失不见,他乖乖被人抱着,眼睛瞅着晏睢,虽然没再说话,但晏睢却是明白了。
孟渟是因为急着见他,所以才忘记了。
他没再说什么,他偏头蹭蹭孟渟的脸颊,却还是抱着他往楼上走去,今儿天气比昨儿冷了一些,孟渟的衣服穿得有点儿少了。
等晏睢重新将人裹严实了下楼来,王妈已经将早饭摆出来了。
她看着晏睢和孟渟感情这般好,觉得高兴的同时,也不免觉得稀罕,她以前从不觉得晏睢会这样细致地对一个人好,只能说是缘分了,孟渟幸运的同时,晏睢也是幸运的。
他们吃过早饭之后,也都到晏宅的地下室来,大致再一个小时后,何樾要进行第一场手术。
古黎和巴特博士两个人还在说话,手术室里甄晗和李熠从昨儿开始就在准备了,眼下在做最后一次的检查。
晏禹推着何樾下来,两个人看起来都还算冷静,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成不成功,日后也不会再多折腾了。
甄晗和李熠从手术室里出来,顺便把门打开,他们对古黎和巴特博士点点头,里面一切该准备的准备了,该检查的也都再检查过了。
晏禹走到何樾身前,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手术室里,然后将他放到手术台上。
“你睡一觉,我会一直在外面等你。”
“好,”何樾应了,他抓住晏禹的手,轻轻握了握,然后才放开。
晏睢和孟渟并没有进来,但孟渟说话的声音,何樾也能听到。
“何爸爸,我和晏睢也守着你,你会好的。”
何樾没有应话,但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甄晗将晏禹赶出手术室,然后将门关上。
晏禹忍不住想抽烟,可目光扫到被晏睢裹得分外严实的孟渟,就也忍下来了。他偶尔跑草地偷偷抽根烟,不仅何樾嫌弃,就是孟渟也要嫌弃,他一进客厅,他就躲很远去了。
晏睢没有一直在地下室守着,他偶尔会回楼上接个电话,或者发个文件,但每次下来,都会给孟渟点儿吃的喝的。
他手上的手机又震了震,他拿起看看,另一只手揉揉孟渟的头发,和之前一样回客厅或者书房去接。
手术室门口,就只剩了晏禹和孟渟,晏蔓嘉本来也守了一直守着,但眼下快到饭点了,她回上去张罗点东西送下来,不仅外面的人要吃点东西,手术室里的人或许也需要补充一些能量。
她不确定他们还顾不顾得上吃,她只能找她自己觉得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做。
孟渟又抿了一口水,这手术门口只有他和晏禹,他除了喝水就也只能看晏禹了。
晏禹的目光扫过来,和孟渟碰上,孟渟好似被吓到,徒然睁大了些许。
晏禹眉梢轻轻一挑,“你怕我?”
他好像没做什么能吓到孟渟的事儿吧,还有整个家里,最不知道什么是怕的就是孟渟本人了,晏睢到现在都没叫过他爸爸,只有孟渟第一次见他和何樾就开口叫爸,这往后也叫得很顺溜。
孟渟思量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怕……就是觉得爸爸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和晏睢。”
孟渟这么说着,倒也不打算强求。
“不过没关系,晏睢有我喜欢着,你专心喜欢何爸爸就好了。”
孟渟也不确定自己能给晏睢多少喜欢,但他有多少就会给多少,或许依旧无法补上晏睢曾经的缺憾,但往后的所有日子里,晏睢是有他喜欢着,有他爱着的。
晏禹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才轻声道,“没有不喜欢……”
孟渟这样的性子,别说何樾那般喜爱于他,就是他觉得挺好,至于晏睢……他也没有不喜欢,当年事发的时候,他是有迁怒,但他心里是清楚的,晏睢是无辜的。八壹中文網
他一直没有回来,不仅仅是因为何樾的腿要治,他对父母有误解,还有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面对晏睢。
他是晏睢生理上的父亲,何婉也是晏睢生理的母亲,而他和何婉却是水火不容。
他和何樾归来,要晏睢如何选择立场呢?是他这个全然陌生的生父,还是和他相处了几十年的生母?
晏睢会成长得如今这般稳重成熟,晏禹没有料到,但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晏睢能明辨是非,能选择他这一边儿,不至于他们再父子成仇。
他对于晏睢还谈不上多少喜欢,但也没有不喜欢,说得再细一些,他是有些感激于他,在找到古黎的事情上,晏睢确实帮了大忙,在追查当年真相上,也是如此。
可是对于孟渟来说,不喜欢就等于是喜欢了,他仔细地看了晏禹一眼,然后给他翻译了一下。
“那你就是喜欢我和晏睢了,你要直接告诉我们,不然真的很难看出来。”
他觉得不仅仅他没看出来,晏睢也没看出来,他天生不会看人,可如果晏睢也这样,那就是晏禹自己的问题了,藏得太深,这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