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外面探探情况?”马修双肘撑在石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秦安,觉得秦大人的脸可以拿来下饭了。
“不急,现在他们已经得知我们在高府,定会派人盯紧咱们,还是不要贸然行动。”阿德一口否决,冷静分析道。
马修不解:“我们住在高大人府上,不会给人家带来麻烦?”
秦安答的倒是自然:“麻烦是肯定的,不过是借高府一用而已,关系不大。”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袭来,一只箭矢直直朝众人射去,秦安立即起身,当即抽刀出鞘,反手将箭矢打落在地。
箭矢上绑着一封信,秦安耐心把信拆下来,展开信件,不禁一愣。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凑上前,见信封上写着几个字,笔迹秀丽工整,像是出自女子之手:明晚末时,春风楼牡丹。落款是一个**秋的人。
马修长长地“哦”了一声,道:“有意思,秦大人桃花泛滥啊。”
秦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万分不想再进春风楼,眼下又不甘心让一条线索白白跑掉,信可能是春风楼的女子所写,而段九鹰最常去那儿听曲,冥冥之中可能有某种联系。
“有个问题,”阿德发声,面露迟疑,“我记得段九鹰是土匪出身,刀尖上走了半辈子,哪儿来那么大闲情雅致去听曲?”
高毅:“人老了吧,想过舒坦日子,附庸风雅总可以的。”
没过多久,有人拜访高府,送了两张请帖,高毅打开手里花里胡哨的帖子,看完登时一皱眉:“明日末时,段九鹰要在府上设宴。这时间不是冲突了么?”
他奇怪道:“这次是在段府设宴,往常都是在梁府,不知道他们又想搞什么。”
秦安看着高毅手中的大红帖子,换了一个思考方向,高毅如今也成为“客”的一员,已经彻底被两人丢弃,解决他俩其实不难,把高毅和他们分开,计划已经成了半数。
但段九鹰他们也不是傻子,若非确定高毅对他们没用,也不至于那么急着丢弃。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准备与朝廷彻底翻脸了。
秦安原本想着,如果人手一份请帖,他还得找理由搪塞段九鹰,以段九鹰的狡猾,未必猜不到他们想做什么,一定会派人加强防备,如今段九鹰只发了两张请帖,倒是省的秦安找理由糊弄。
“明日分成三拨人,我与高大人去赴宴,剩下两拨,一拨去春风楼,另一拨去查探消息。”秦安沉吟片刻,拿着那封信,若有所思,“时间冲突也许不是巧合,那位**秋的姑娘极有可能是段府的人。”
毕竟还是猜测,秦安对两人都不甚熟悉,不好妄下定论,明天的鸿门宴必定刀光剑影,而秦安要做的就是打太极,推来推去,尽可能为春风楼那边争取时间。
翌日清晨,坊中多了许多段府的家丁,都是趁早前来采购食材,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秦安一行人也没闲着,万千蝶出去探听消息,马修和阿德去街上转悠,有意无意观察段府。
这里的百姓大多愁眉苦脸,心里只有争取多卖一点东西的念头,吆喝声一阵接着一阵,都在自己摊位前忙碌。马修上前与一家买猪肉的老板攀谈,意外得知段九鹰他们竟敢擅自收店租,价钱是京城的一倍。他们不是藩王,没有封地,仗着势力欺压百姓。
近年来,国库亏空,朝廷在各地的税收加重,三山庭自然也不例外,百姓等于要交两份税钱,苦不堪言,但迫于形势,只能继续容忍,况且祖上都在此处安居,也不好迁走,先不考虑各地收不收的问题,段九鹰他们也不会轻易放人。
马修轻叹一声,回到高府,把这里的一切告诉秦安,未了,叹道:“有钱能使磨推鬼啊。”
“……夸张了,”秦安在房里擦刀,被马修一声叹打断思绪,“欺压百姓,他们已经失去民心,加上对朝廷的失望,极其容易激起**,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这也是为何他们要私养护卫的原因。”
说罢,还哂笑一声:“听闻段九鹰年轻时是一位极有魄力的土匪头子,想不到老了竟然如此怕死。”
权势这种东西,一旦习惯拥有它,便会不自觉把人拖入无底深渊,甚至赔上身家性命。
万千蝶面露沉思进来,站在秦安身边,疑惑道:“春风楼,没有**秋的女子。”
“嗯?”秦安微微扬眉,尽管段九鹰经常出入春风楼,但秦安不认为春秋一定是红尘中人,“那应该在段府了,身份估计不低,毕竟是有权力知道段九鹰的设宴时间。”
万千蝶没答话,倒是看着秦安在大雪里只穿着一件单衣,想到他不久前风寒刚好,忍不住提醒:“秦大人,你风寒刚好,这大冬天的,穿一件单衣不冷么,赶紧把大氅披上。”说罢,兀自去秦安房中,把那件挂在衣架上的大氅抱出,二话不说盖到他身上。
秦安无力地“诶诶”两声表示抗议,未果,他叹一口气,把刀收入鞘中,今晚危机四伏,但他不能带刀,既然他们没有明着说与朝廷撕破脸,那秦安自然是要配合演这一出戏的。
他把刀压在枕头底下,转身出屋,暂时没有正规军,那就只好用民兵了,就算不能打仗,虚张声势,喊喊口号壮胆子也是不错的。
尽管三山庭道路杂乱,但秦安之前外出转悠,不知不觉就把路线熟记在心,他离开了高府,没有四处溜达,而是径直去了驿站,他要去送一封信老师,找兵部尚书要一个东西——旗牌。
中央不允许地方拥有兵权,朝中到处都是刘党,秦安唯一能找的人就是李东阳,有了旗牌,就有调兵之权。虽然现在还派不上用场,但段九鹰和梁漼山造反是迟早的事,到时也不怕捉襟见肘。
夜晚悄悄降临,为周围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段府人群熙攘,家丁在后厨和宴厅忙前忙后,布局菜式讲究,看得出主人家对这次宴会的重视。
来赴鸿门宴的两人早到半个时辰,在豪华的有点夸张的段府下了马车,高毅刚刚站定,便惊恐地叫了一声,颤声道:“他们……这是何意?”
秦安倒是淡定,扫了一眼高府门口披甲执剑的护卫,心里冷笑,懒散地回答着高毅:“给个下马威呢,你以前坐里面,当然不知道这些。”
两人上了台阶,也不见管家出来迎接,反而等来了护卫明晃晃的剑,“唰”一声,长剑尽数出鞘,月光洒在刃上,如秋水般顺滑,四个护卫齐出一步,挡在门口,面容冷峻,目不斜视注视着前方。
高毅这个差不多一年都待在屋子里的人,哪里见过真刀实剑,见状,当即一缩脖子,躲在秦安后面,已经开始发抖,猜不准段九鹰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既然是邀请,完全没有邀请的样子。
“秦、秦大人……”高毅战战兢兢道。心里懊悔,今日出门肯定忘记占卜。
秦安不为所动,跨出一步,淡声道:“吾等今日受段公邀约,前来贵府赴宴,这便是贵府的待客之礼?”
护卫不为所动,身形宛若石雕,立在原地。秦安话音刚落,院里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走出,护卫见状,让出一条道,神情肃穆站在管家身后。
“秦大人能如约而至,寒舍蓬荜生辉啊。”管家微微眯眼,仔细打量着秦安,叹道,“都说清平司副使玉树临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秦安皮笑肉不笑,朝管家拱手:“谬赞了。”
“主子知道请的是秦大人,好生让人细细准备,丝毫不敢怠慢,唯恐招待不周,”管家看了一眼两人空空如也的手,目光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后头简陋的马车,“大人竟连一份薄礼都不带,这得这多寒主子的心。”
高毅一惊,顿时醍醐灌顶,他就说出门的时候感觉好像少带了什么,甚是奇怪,但秦安一连有恃无恐的样子,他也没再提,想不到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不禁暗暗发誓,以后出门一定要占卜。他正想道歉,秦安却先他一步出声。
“礼,是有的,”说罢,秦安故作惋惜地长叹一声,微微仰着头,目光透过管家,望进院子里的影壁,“我本是为瞻仰段公风采而来,据我所知,段公乃一世枭雄,并非庸俗之辈,寻常礼品岂能合他的心意。如今听阁下一言,也不过如此,未免有些让人失望,看来这场宴席,不吃也罢。”说罢,正欲掉头就走。
“秦大人说笑了,”管家连忙迎上前,满脸堆笑,“是小人妄加定论,还请您切莫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也该开席了,两位大人里面请。”
“哪里的话,您言重了。”秦安随口附和几句,跟着管家进了段府。声色迷人眼,杀机在夜里酝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