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南城门,便觉前头嘈杂不堪,士兵、杂役们乱成了一锅粥。
我急忙跑进仓库一看,昨日被粮食填得满满当当的仓库,此刻已经空空如也,只剩几个士兵坐在地上包扎伤口。
我顿觉无力,怎么会这样?
哪个不怕死的乌龟王八蛋居然敢与齐家作对?
冉彻蹲下身,急忙问那受了伤的小兵,“这是怎么回事?”
小兵磕磕巴巴,心有余悸地道:“方才、方才一群蒙面人将粮食全部都劫走了!”
冉彻忙问:“可知是什么人?”
“不知道,许是早就埋伏在附近了,我们几个刚开了锁,那群人便冲了过来,打得我们措手不及,他们将我们几人绑了起来,四五十人,一拥而上搬粮食,不过半晌的功夫便将仓库搬空了。”
“人呢?往哪边去了?”冉彻又问。
那小兵捂着肩上的伤口道:“不知道啊,我们都被绑在里头了。”
之前报信的小兵急忙跑上前,回道:“那时我们巡夜路过,刚好看到那群黑衣人往北逃走了,可我们追到凤鸣街,突然又遭到数十人埋伏,兄弟们死伤大半,接着就跟丢了。”
我问:“徐先生知道了吗?”
小兵一五一十地道:“徐大人让我先通知姑娘,他自个儿上衙门找县令大人去了!”
我道:“这么大笔粮食不会那么容易就凭空消失,我们兵分两路,冉彻、逐月,你俩去调查粮食的下落,我与老头去接应徐先生。”
“逐月留下保护姑娘,我一人去查!”冉彻道。
我忙道:“当务之急是找到那笔粮食的下落,我会跟着这些士兵一起行动,时间紧急,你们分头去查,要快!”
说服了两人,我急忙带着老头和几个士兵去了县衙。
一路上我脑子很乱,但我隐约觉得此事或许与县令有关。
确切地说,是与胡先潜有关!
否则一向与县令不和的徐少舟为什么会突然直奔县衙,徐少舟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心里惴惴,难道我被识破了?
可我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
还是说这事另有蹊跷?
漆黑如墨的夜空,像一只怪异的脸,笑尽人间的欲贪嗔痴。
笔直的青石板官道中央跪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半旧的儒衫,一副粗糙风霜的面容,虽有些落魄难堪,但掩不住眸底的英气和坚毅。
我和老头到达衙门时,徐少舟便跪在门前的夜风里。
两个士兵远远伫立,周围安静极了,只有凉风吹过街道的沙沙细响。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为百姓而跪有何不可?
徐少舟倔强而笔挺的背影深深地触动了我,我远远地看着他,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不知道现在情况有多糟糕,才会逼得这个七尺男儿放下尊严和荣辱跪地祈求。
也不知道为何田县令会一而再,再而三懈怠救助,甚至避而不见。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分夺秒,以最快的速度将那飞了的鸭子悉数追回来!
正想着,从县衙内走出来一男子,他于台阶上站定,掩住口鼻,嫌恶地道:“徐先生回去吧!田大人卧病多日,不见任何人。”
徐少舟站起身,立即迎了上去,“徐某有重大事情禀报田大人,请师爷代为传话。”
那师爷顿时急得跳脚,“你别过来!停、停、停!”
他躲得远远的,仿佛徐少舟是什么洪水猛兽,紧张地道:“你赶紧走吧!田大人不会见你的。”
徐少舟止住脚步,“徐某就说两句话,现在情况危急,田大人不能再称病不出了!”
“大胆!”说着那师爷便招呼衙役道:“快将这胡言乱语的刁民赶走!”说罢,他转身往回走。
我疾步上前,大声叫住他,“请师爷留步!”
师爷扭头看我,“你是何人?”
我恭敬地道:“在下齐复商号齐墨,受家主齐稹之名前来拜见田大人!”说着我从怀里掏出了齐复商号的兽首令牌。
师爷眯着眼看了看,又问道:“你可是从邑都来的?”
看方才师爷的表现,可以断定,他十分畏惧时疫,而邑都又是灾情最严重,流民最多的地方,若我说是从邑都而来,他必定将我拒之门外。
我忙道:“不!我等从京师返回,路过怀州,逗留几日,前几天刚与胡三爷见过面!”
“你有何事?”
“路过此地,特来拜见,此外,商号有一桩急事想求田大人帮帮忙。”
他眼珠子转了转,随后道:“你等着!”说罢,转身返回去通报了。
徐少舟见我来了,忙迎了上来,拱手拜道:“让姑娘费心了,徐某监管不力,让贼人有机可乘,弄丢了难民们的口粮,徐某实在是愧对姑娘的倾囊相助。”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废话。
我盯着徐少舟问道:“若我能见到田大人,我该与他说什么?徐先生跪求田大人,是为了什么?”
他捏了捏拳头,似下了决心一般说道:“实不相瞒,徐某想求县令出兵清剿贼窝,追回粮食?”
我心里一怔,“你怀疑今晚也是钱起所为?”
“正是!这怀州城内,敢如此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只有钱起那混账!不光今晚的粮食,还有朝廷的拨粮拨款,我一定要悉数追回来。”徐少舟笃定地道。
徐少舟的话,让我想起了密室里钱起与不明人的谈话,或许徐少舟是对的,出兵清剿山匪,不仅是为了追回拨粮拨款,而且还能保护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我满口应道:“好!我就去会会这个玩忽职守,龟缩不出的混账县令。”
他却摇了摇头,叹气道:“说白了,他就是个胆小怕事,更怕死的糊涂县令,姑娘且将这本册子予他看,希望他看过以后不再这般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愣愣地接过了那本册子。
这个田县令只是个单纯的胆小鬼?
密室内的谈话内容犹在耳畔,钱起口中那个想要屠杀难民的“大人”,到底是不是这个对难民们置之不理的无能县令呢?
我翻开那本册子略略看了看,虽然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但大概知道那是本记录时疫病症、变化、治疗方法等各项内容的册子。
而上头登记得非常清楚,难民间产生的疫病,并非人传人的时疫。
正说着,师爷遣人来传话。
我斗志昂扬,冲徐少舟拱手一拜,带着老头踏进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