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门,我俩便被一众衙役堵住了,几人七手八脚给我俩套上了厚重的白布衣衫。
他们将我俩浑身上下,了脑袋以外,遮了个严严实实,连脚下都不放过,特意套了个布套子。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又往我俩身上洒了一些酸酸臭臭的水渍,闻起来像是醋。
看着他们略微熟悉的操作,怔愣片刻后我恍然大悟,难道说这是所谓的防护消毒?
经过严格的清洁消毒处理后,我俩才被带到了大堂,大堂里站着两个男子,一个是方才的师爷,另一个想必就是田县令了。
只见那无能县令大概六十岁上下,鸠形鹄面,苍白赘皮,看上去有些病态。
我带着老头甫一探头,一群丫头蜂拥而至,对着我俩又是一阵洒弄。
浓浓的酸臭味顿时蹿入了我的鼻腔,我皱着眉头忍了半晌,才将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压了下去。
老头就忍不住了,“啊切”一声,打了个喷嚏。
这一喷嚏打下去,屋里的众人顿时便慌了。
只见那田县令指着老头,扯着嗓子道:“快把他拖下去,拖下去!”
我刚欲开口,几个衙役一拥而上,顿时将老头拖了出去。
“喂!喂!喂!”我难以置信,急忙制止道:“动作轻点,仔细伤了他的老胳膊老腿!”
不就一个喷嚏么,用不着这么害怕吧?
我回过神,想要上前行礼。
田县令战战兢兢的嗓音传入耳中,“你、你、你没病吧?”
我抬眼看去,只见田县令缩着脑袋躲在桌案后,一副惊魂丧魄的样子。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突然明白为什么徐少舟会说那番话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这田县令死活不愿意见徐少舟。
徐少舟天天在难民营里走来走去,贪生怕死的田县令怎会愿意见他。
如此说来,钱起口中的“大人”想必并不是这田县令了。
我清了清嗓子道:“当然没有,大人放心,我家老伙计只是被醋熏了一番,忍不住才打了个喷嚏。”
闻言,田县令这才冷静下来,他惊魂甫定地坐回椅中。
他缓缓开口:“齐家乃江南大户,虽无官无爵,但也是造福一方的纳税大户,在我们怀州也甚有名望,不知你们家主求见本官所为何事?”
我拱手拜道:“小的是来报案的,昨个儿,我与胡三爷并赵于何三位老板给难民们捐的三百担口粮今日夜里被悉数劫走了,求大人召集人马,立即将这些救命粮食找回来。”
田县令讶异道:“这里头也有三郎的捐赠?”
我点头,“是的,所以,小的觉得这帮贼人实在可恶,居然偷到县老爷岳丈家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居然有这种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试探道:“徐大人说是悍匪钱起所为。”
田县令顿时慌了,“这、这、这可不好办,那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霸山贼,咱们可惹不起!”
“大人绝不能再坐视不管了,朝廷若问罪下来,大人第一个便要遭殃!”
“大胆!本官还需你教我做事?”田县令接着道:“老朽旧疾复发,卧病在床,就是告到皇上跟前,也情有可原。”
我顿觉他无药可救了,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尸位素餐,贻害百姓,我得把调令权要过来。
“大人说得极是,可徐少舟现下就在外头跪着呢!他是什么人想必大人比我还清楚,若是你不肯露面,我敢保证,他会一直跪死在那,到时候就算大人真的卧病在床,恐怕也逃不了干系。”
田县令思忖片刻,疾声命令道:“快将那多管闲事的蠢货给我赶走!”
“诶!等等!在下不才,倒是有个法子既能让大人高枕无忧,又能免于责罚。”我立即出手制止。
“说来听听!”
我缓缓说道:“大人何不将怀州的调令权下放给徐少舟,虽然他无官无职,可却是进士出身,巡抚大人亲派而来的未来父母官。大人就给他一个“便宜行事”之权,让他挑了这安置难民的担子,若是立功,大人有伯乐举荐之功;若是事败,则可将全部罪责推到他身上,岂不两全?”
田县令琢磨了半晌,摸着下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可他若得罪了那钱起可怎么办?”
“大人就更不用担心了,若是他灭了钱起等山匪,大人可以一同领赏;若灭不了,钱起也不会将此仇恨安在大人头上。临了,大人还是那坐看鹬蚌相争的渔翁。”
田县令侧首问道:“师爷,你觉得呢?”
师爷想必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他想都不想便道:“属下觉得此法可行。”
两人一拍即合,田县令当即便下令道:“好!你即刻去拟文下令,给那徐少舟一个“便宜行事”之权。如此一来,追查丢失粮食一事,你便去找徐少舟商量吧!”说着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我立即叫住他,“徐大人说,大人不必担忧,城外难民的病症并非会传染的大疫,只是寻常的肠胃疾病,这是徐先生托我带进来的诊疗记录,大人请看!”
说着,我便将册子双手奉上。
那田县令一听,顿时又慌了,“你、你、你快拿远些!此事还待进一步观察,既然已许了他权利,就让他全权督办吧!往后也不用再来了。”说着便急忙溜进了后堂。
我嘴角抽了抽,这县令恐怕有什么心理阴影吧!都说没有传染性了,居然还怕成这样!
好在有了县令的“便宜行事”之权,徐少舟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可我却很是怀疑,按理说怀州城如今已被封,虽说不是固若金汤,但一般人是进不来的,更何况是钱起那样的匪类。
而且钱起多的是粮食,他没必要冒这个险,所以我断定,昨晚劫走粮食之人并不是钱起。
出了衙门,我将我的猜测与徐少舟一同商量,并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南城门仓库一同调查。
“你是说,粮食还在城内?”徐少舟疑惑道。
我道:“对!每道城门先生都设置了严格的进出管理办法,只要仔细一查,便能掌握今晚哪些人出了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是,此关节是我疏忽了。”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依姑娘看,这笔粮食会在哪里?”
我盯着仓库的地面,缓缓道:“我得好好想想。”
我重新勘察了一遍粮仓,发现地上有一小溜并不起眼的米粒,我沿着米粒停留的痕迹,一路断断续续找了出去。
“姑娘这是?”徐少舟不明就里跟着我一路往外走。
我皱皱眉,“给我找只鸡去。”
他满脸诧异,但仍然遣人去办。
南城门内很大,大概有半个篮球场的面积,越往北,道路却渐渐收窄了,我指着里头的路面,问道:“附近这么宽的街道有多少条?”
“只有三条!”一名士兵回答道。
我盯着路边那坨黑漆漆的东西道:“好!你们兵分三路,分别到这几条马路上去找。”
徐少舟忙问:“找什么?”
我露出了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马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