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正要给公子换额头的帕子，见公子看着他，唇边还挂着笑，他云里雾里，“公子笑什么？”
李谨听清了声音，视线也清晰了些，顿时敛了笑容，还给了行云一记眼刀。他背过身去，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昨日没觉得有什么，今日就难受了不少，身上软得仿佛没有一点力气，连翻个身都吃力。
行云看了看李谨，嘴角一扬，“今早佩佩姑娘来过，问公子病了的事要不要告诉夫人。”
“一点小毛病，我没那么矫情，别惊动萃萃。”李谨话说得坚定，声音却有些嘶哑。
一来几日过去，药喝了不少，李谨的身子却不见好，也许是天越来越冷的缘故。
前几日外面还在下雨，从昨日起天上就飘起了雪。
行云放着差事不理，在这儿守着李谨。
阿彦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大夫每日都来，可说的还是那句需要静养。
李谨他闭着眼，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他成日躺着，白天和黑夜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一抹冰凉贴上了他的额头，不似平日的湿帕子，是一只柔若无骨的手。
“相公？”
李谨迷迷糊糊听见了，他病得越是厉害，这样的声音听得就越多。
“阿彦，公子怎么突然生了重病？”黄小萃坐在榻边，看着阿彦问。
阿彦有些心虚地说：“天寒，公子只是染了风寒，大夫说过没有大碍，烧已经比前几日退了一些了……”
这儿就他一个人。行云几日不理公事，事情都堆成山了，今早不得不赶去处置，他便留在这儿照顾公子。
黄姑娘是冒着风雪回来的，屋子里暖和，碎雪都融做了水珠，挂满了她肩头。
黄小萃给李谨盖好被子，急道：“再去把大夫请来，把城中的大夫都请来。”
阿彦更是心虚，行云给现在大夫打过招呼，人家不会暴露公子有旧疾的事，换了大夫怎瞒得住？
他劝道：“夫人别急，不如先问问公子是否还难受，若是有好转，不如继续让那位大夫治。”
黄小萃颦眉，看了阿彦一眼，继续喊李谨，“阿谨你怎么样？”
李谨缓缓扭过头，眼眸微睁，他分不清是不是幻觉，缓缓抬手想摸摸她。
黄小萃握住他的手，掌心比额头还要烫。
“萃萃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月中才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又虚弱，黄小萃听着心都揪紧了，“阿谨你好些了吗？”
李谨点点头，“别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
屋里是暖和，可这儿邻近窗边，仅靠一层窗户纸阻挡风雪，比其他地方要冷。
黄小萃即道：“阿彦，来搭把手，我们把公子扶到床上去。”
“是。”
“不用……”李谨摇了摇头。
“阿谨你好的时候我由着你，你说什么是什么，病了就得听我的，别犟。”
黄小萃铺好床，和阿彦扶着李谨躺到了她的床上。
李谨不想占她的床，可他虚弱得很，怎拗得过两个人。
他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的黄小萃，“我睡这儿，你睡哪儿？”
黄小萃颦眉，“我没病没痛的，我可以睡那儿，你要养病就得好好养。”
“萃萃，你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
“还生意呢，我再不回来，阿谨你人都快没了，你的脾气，这儿谁拗得过你？”
阿彦深以为然，喟叹：“夫人说得是，公子他平日连药都不肯好好喝，总觉得自己没事。”
他说完就挨了公子一记眼刀，不过公子正病着，眼神不吓人。他干咽了咽，往后退了两步，一鼓作气，“表公子的话，公子都不听。”
黄小萃看着李谨，皱了皱眉头。
李谨瞪了瞪阿彦，忙道：“萃萃你别听他的，命是我自己的，我几时不听？”
“公子说药苦，难喝。”
黄小萃笑了笑，“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你别听他瞎说。”李谨闭上眼眸，他不过是那些年喝得太多，如今一碰黑漆漆的药他就想吐，排斥罢了。
“阿彦哥哥，姑爷的药熬好了。”
有人在门外喊道。
黄小萃听见这个声音，云里雾里，她去到门外一看，送药的果然是沈棠。
沈棠看见黄小萃，眼中也露了惊色，“东家回来了？”
黄小萃点了下头，惑然：“伙房的人呢，怎么是你在送药？”
“坊中的下人都是男的，熬药是细致活，他们做不好，耽搁了姑爷的病情就麻烦了，佩佩姑娘脱不开身，所以我来帮帮忙。”沈棠又忙言，“东家你放心，我不会误了正事，我每日都是织完了锦才走的。”
黄小萃发现沈棠说话有些喘，多半是怕药凉了，走得快，她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
“那姑爷每日的药……”
黄小萃接过托盘，言：“你说得对，坊中没有婢女不行，我会去找两个婢女回来，这些小事以后就交给她们做。”
“是，只要不耽误姑爷的病就好，不然东家你分了心，怎么做生意呢？”沈棠欠了欠，转身离开。
黄小萃端着药回了屋子里，沈棠是细心，走得快不说，还把药放在汤盅里，用热水暖着。
外面天寒，药仍凉了不少，她将汤盅放到炭盆里暖了暖，端着药碗坐到床边。
“阿谨，喝药了。”
李谨撑着床缓缓坐起来，仅是小小的一个动作，他脑中却晕眩不已。
阿彦赶紧给李谨披了厚实的外衣，扶住了他家公子。
李谨知道她刚回来，路途疲惫，不忍心让她辛苦，接过药碗一鼓作气地喝了。
黄小萃看着阿彦问：“这几日的药都是沈姑娘煎的？”
阿彦言道：“是沈姑娘送来的，是不是她煎的小的不知，如果佩佩没让沈姑娘送的话，多半是沈姑娘煎的。”
黄小萃默然听着，没有说话。
“夫人也别罚沈姑娘，她真没耽误差事，她每日都是做完了活才回去的，每日都回去得晚，公子还让我送了她好几次。”阿彦想了想道，“沈姑娘给公子煎药，是投桃报李吧。”
李谨喝完药，扭头看向阿彦，莫名其妙，“你不说话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