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毛织品是用手工编织毛线而成,偌大的布面也是一根线织成。萧楚礼仿佛发现什么新大陆,望着萧楚乐愈加焦急的眼神反而越拉越勇。哒哒哒哒哒……没多大一会儿,他面前就是一堆弯弯曲曲的毛线,萧楚乐也已经怒不可遏。她编织的功夫还不熟练,鬼知道她花了多少心血才有这样的成就,然而一切就这样付之一拉。沈易安发现不对,起身过来;萧楚礼则抓起毛展示,大声道:“这就是你要展示的新品?我没看错吧,竟然是一堆废线!”
众人根本理解不了针织的真谛,被萧楚礼一蛊惑,也纷纷指责起萧楚乐。“你懂什么?!”
萧楚乐咬唇,眼泪噼啪地掉了下来。等会就要交给高远的,眼下可如何是好?萧楚礼越发嚣张,索性双手拉着毛线往外拽,唰唰唰,没多大一会儿,毛衣底部就被转圈拽去一半儿,眼见衣服指剩下半截儿。沈易安冷眼看着玩的正欢的萧楚礼,等他终于表演够了,才啪地将衣服翻过来。赵似一眼就认出那被拽到只剩下一半的瘦金体“赵”字。敢这么做的,恐怕只有他的文青十一哥,皇兄赵佶。众人也看到那字,只因角度不同,纷纷猜测是个什么图案。萧楚乐已然失去指责谁的能力,只是站在那掉眼泪,默默地收着被拽开的线。当大伙儿都没猜出那是个什么图案时,赵似忽然起身道:“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没给任何人挽留的机会,昂首阔步地离去,走到门口时,甚至还哈哈大笑两声。在座的都是最会算计的人,此刻却无论如何都猜不出发生了什么。李元山见这丝毛混纺绝对是个好商机,而令他窘迫的赵似又已经离去,就忙上前安抚萧楚乐:“这绝对是种上等布料,破了不要紧,再做就是,莫要伤心。”
萧楚礼放肆笑道:“萧楚乐,你既然来年会,就还算作我们萧家人。既如此,我以长兄身份教训你,可是天经地义。”
说罢,萧楚礼从怀里摸出一纸聘书,道:“既然李秉勋那小子不在,那我这大舅哥索性替他宣布这喜事。我以萧家家主身份宣布,萧家与钱塘李家结为亲家,媒人已经登门,草书也已经写好,六礼过后,择个日子,萧楚乐就与李秉勋喜结连理!”
紧张兮兮的年会总算有点喜事,道贺声渐响起,淹没了萧楚乐的反对和愕然。沈易安转身望向萧楚礼,道:“一女许两家,你怕是不清楚大宋律例?!”
萧楚礼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如今萧家家主,我可连沈家的媒人和草贴都没见过!”
大伙儿又是一通吹捧,说什么李秉勋跟萧楚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同为布行的萧家和李家强强联合之类的话,气氛丝毫不亚于婚礼现场。沈易安望向杂乱的毛线,展开扇子道:“罢了,来年会不是闹事的,我也展示下我带来的珍宝。”
说着,沈易安将扇子题字一面放到毛衣上的半个“赵”字旁边。在宋运兴的带领下,大伙纷纷凑过来观看。这些人多老花眼,辨认好一会儿方才明白什么。“我姓沈名易安字——梦继。”
扇面上的字明明不多,众人却许久都没看懂似的。当有人发现其中玄机,忙不迭地抽身回到座位,托辞道:“哎,人老了,眼睛不好使,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不过小圣人带来的定是我们无法企及的,看个轮廓就知道了。”
聪明的已经回到座位,甚至脚底抹油,脑袋不灵光地还围在衣服跟前,直到被人暗示才看明白。沈易安愤然收起扇子,指着那件衣服道:“正好这衣服要送去赠我扇子的挚友,我也问问,大宋律例里下过聘书的娃娃亲究竟做不做数,到时候你们一个个的可记得给我作证!”
齐老板先走到沈易安跟前,放下手中东珠:“别无他意,当我赠与沈小郎君和萧小娘子欲结秦晋之好的贺礼,小圣人说的对,这珍宝从来都不属于我……”放下盒子,拱手过后就慌着夺路离开。其余人纷纷效仿,不一会儿,沈易安跟前的锦盒就堆的如同小山般。见此情形,萧楚礼也慌了手脚。空落落的屋子里,李卿航拄着拐杖走到李元山跟前气地直垛拐杖:“快去把聘书抢过来撕碎,死也不能认下过聘!”
往小了说是无知,往大了说是欺君,李元山忙走到萧楚礼跟前,强行从他怀中夺来聘书撕个粉碎,之后才长出一口气。他李元山发誓,往后的日子绝不再招惹这沈易安。得罪不起了。拭去萧楚乐脸上的泪痕,沈易安安抚她凡事不必担心,将她送回沈家后,便一个人去见了高远。被扯剩一半的衣服也被带了过去,高远原本地回去果子巷跟高俅交差,还带回沈易安的话。“沈易安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针织是件精益求精的活计,所以愿意传艺纹绣院的绣娘,说要‘共同进步’。”
“这便是此人高明之处,转害为利。那萧楚礼是何来历?如此胆大妄为?”
高远将自己所打探到的如实说来,高俅哼笑:“既如此,就让这萧楚礼亲自来给我解释解释!”
“这萧楚礼既然跟沈易安势不两立,我们何不好好利用一番?”
“利用?当初李元山利用白面猴子,得什么好处了?聪明人尚可与之相谋,你跟一个蠢人合作,跟搬石头砸自己脚有何区别?!”
“小的糊涂了。”
“你是真糊涂。沈易安既然是红人,我就该在官家跟前说他好处,只有张混康那样的傻子才会明知官家心意还对着干。”
“小的明白。”
“按照我说的做就好。萧家若是没有人才支撑,不如就易主吧,以沈易安的作为,萧家迟早是他的,还不如我们送个人情,大家知道了也会高兴。”
“是。”
“白面猴子那边如何?”
“小的与张迪问过,目前还在修养,就算养好了,也要派去隆佑宫那边,与官家几乎不见面,只等向太后她……索性就陪葬。”
“嗯,这事你办的还漂亮些。”
高俅又一番权衡利弊,方带了这半截衣服和一团乱线去了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