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那四位年轻弟子，却人人都是迷惘神色，像是觉得话未道尽。
而且每人都是看着几位长老，让阎思一怔。
细细一想，忽然觉得有些纳闷，往年下山历练，总是当众宣布一些事后奖惩。
或奖励典籍，或赏赐器物，看事情难易程度而定，有时候以历练斩获的部分物资发放，此次却是一字不提。
修行艰难，需要的资源颇多，哪有平白付出而不收获的。
果然一个姑娘忍不住了，张口询问：
“长老长老，这次历练就没什么奖励吗？”
“一切以成果定夺，待你们安然返回再议，去吧。”
阎思仔细分辨，那卷宗长老始终面无表情，旁边的正气长老也是不苟言笑，一反常态。
这次民事委托，难易度未定，详情不知，奖惩模糊……而且长老们似乎达成一致，是你阎思的地盘，全权交给你阎思处理。
都是些老狐狸。
卷宗长老手一挥，几名老者身形消隐。
这番话说得人心喘喘，让阎思有些头痛，他现在要管这些年轻人，又无利可图，又不明详情。
人人都不是傻子，要共事协作，首当其冲就是将所有人绑到一条船上。
卷宗长老也真是，还不如闭嘴不说。
“众位可换个角度理解问题，既然奖惩部分没有详加规定，那么是否代表我们能根据事态自行定夺……”
阎思刻意提醒着：
“历练时所获之物若对进程有帮助，我们可自己分配使用，本门也说修行应顺天应景，自由灵活。”
“若是因为迟疑和迂腐，性命丢了就是白丢了。”
听到这话，几人眼睛都是一亮。
是啊，平时听惯了安排和命令，此时被交还了自主权力，居然还有点不知所措了。
人天生就有股奴性，习惯了甚至不会察觉。
“我叫阎思，才入修不久，擅长剑法，传功师长乃是尹赤……”阎思顿了顿：“关于我在洗髓池的狼狈，想必众位都有耳闻，以后大家互相扶持，不必客气。”
听阎思说得随和，没有凭借组长身份颐指气使，那两个素未谋面的姑娘都是舒了口气，脸上显出微笑。
聂伊宁介绍了自己一遍，姓名、师长、修为。
她擅长的功法与阎思相反，乃是术法与法阵，话音清清冷冷，姿态端凝，让人生出敬畏之感。
轮到经常服饰阎思的那个男弟子。
他的脸还有些稚嫩，被众人环顾时甚至有些胆怯，长了好几次嘴才说出口：
“鲁彦，还未入修……”
就没了？其中一个姑娘扎了两条环形辫子，一双眼睛特别圆，特别大，像两颗黑珍珠。
她好奇地盯着鲁彦。
“你的传功师长是？”
“……尹赤师长。”
“你擅长的功法？”
“好像……好像没什么特别……”
阎思当即打断，开口接过话：“他擅长医治术法，对于经脉调理、药品制作颇有心得。”
“哦对了，他对于美容养颜方面也是好手。”
双环辫子的的姑娘瞬间眼睛都亮了起来，看得鲁阎直想躲，一脸的狼狈。
“以后护肤之法，就找你了。而要吃喝玩乐，你只管找我就是。”
“那师门里，你是否有喜欢的……”
“咳咳咳！”
阎思面无表情地咳嗽一声，这姑娘东打听西打听，未免太八卦了些。
行事也颇不成熟，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人家鲁阎师弟都被你吓着了。
“那姑娘你是？”
“我啊，我名叫瞿霄霄，你们叫我霄霄就好，我的传功师长是柴芊。”
“功法方面，我特别擅长言灵！”她的大眼睛闪啊闪，十分自豪。
人类修行历史上，最古早的修行可以追溯为两种，一为观察，二为阐述。
若是再往细分，以眼睛看、以嘴巴说，就是最初的一次术法发动，从此人类踏入修行大道。
原来如此……众人心里面同时冒出相同的感叹。
擅长言灵，可不就是叽叽喳喳么。
修炼到高深境界，一张嘴就可以杀人。
“柴芊师姐，难怪了……”阎思扶着额头。
传功师长这一身份既是掌权者，又是弟子们启蒙的教师，那就是上梁和下梁的关系。
柴芊师姐收容的弟子很少，而且只收女子，传闻她有洁癖，重女轻男，教的东西稀奇古怪，神神秘秘。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这瞿霄霄就可见一斑。
另一个姑娘未开口，先朝众人施了礼，才细声细气地说道：
“小女蓝梦，修炼双刃功法，侥幸入修，一路上还要多多请教。”
阎思朝着姑娘望过去。
一双丹凤眼往两边斜飞，眉毛弯弯的一直带着笑意，娇翘的红唇仿佛美味的苹果。
她声音又细又柔，像是在轻声呼唤一样，定力不足的男弟子恐怕光是听她说话就会面红耳赤。
刚才怎么会就漏过了这么惊艳的一个人？阎思皱着眉头自我怀疑，进大殿时，如此显眼人物应该一望就留下深刻印象。
难道因为心绪繁杂，自己的感知变迟钝了吗？这可是致命的弱点。
“咦，你说你修炼的是双刃？”
“正是。”蓝梦含笑点头。
鲁彦和瞿霄霄太年轻，还茫然无觉。
阎思和杭昭昭已经对望一眼，眼神中交换了同样的意见。
双刃短小锋利，攻防方式独树一帜，往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毙命杀招。
修行这种功法的人，极其善于隐匿、埋伏、追踪、猎杀……
哪位修行者都不想被双刃修士盯上，一道阴影成天跟着，那种感觉时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那之前没注意到她也说得通，她消隐了身法，让自己的存在感薄弱了许多。
“这笑眯眯的姑娘绝对是厉害角色。”杭昭昭美目飘过来。
“你们都是姑娘，有办法亲近，交给你了。”阎思很懂地眨眨眼。
几人似乎都有事情要办，对于三日后再聚首都是欣然应允。
出了掌教大殿后不久，聂伊宁追上阎思。
“那蓝梦是蓝氏家族的人。”
阎思顿住脚步。
“怎么说，是和哪边有关系？”
“都有关系，但关系不深。”聂伊宁想了想：“蓝家的历史不长，但是崛起奇速。”
“他们的驻地在山海大陆边缘地带，反倒是和那些异域人较为亲密。”
阎思点点头，明白聂伊宁是特意来关照他的。
按照他的立场，纵横勾连的大家族不会在意末落的血脉，所以可以走的路很少，与那些没太大关系的远方势力建立关系，只有好处。
收拾一番后，阎思向传功师长借来云梯符咒，一步步向天空攀登。
空中的裂痕有着锯齿状的边缘，前方憎恶已久的道路。
依然如去思过园时一样，紫薇佩剑一把，小小包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