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兴奋大喊回来了,却被梁一问泼冷水嫌时间太久。
梁一问坐在玄关,左手指带着新的伤口。同样进入画后,凭着感应发现阵眼,他以手刀强行破坏突围。回来后,见到地
上的宣纸上出现两人身影便坐着旁观。
「梁叔叔若是出手,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雅子抱怨。
「总要给妳吃点苦头。」
「榆君呢?」雅子问。
「我猜在楼上。」
三人上楼,见到榆华倒在房门口,床上的榆君覆盖着一块狐皮。
「别靠近。」梁一问看出当中端倪:「她是要掩盖气息,混淆视听。」
「这样的话,榆君就没事了?」雅子问。
「只能挡住片刻。」
「梁叔叔,愿究竟是什么?」
「念的世界中还藏着许多未知,愿便是其中一种。」
「喔?」
「简单说愿是言幻的一种,由语言文字构成的复杂系统。」
「系统?」
「言幻对心智的影响最明显,但多数讲过后就消失,但愿不同。愿有系统,要经过双方同意,且产生对价交换。一旦形
成便很难消灭,除非等价关系消失。」
「红火狐狸的怨为何能持续不灭?」
「它依附在愿上,还有.......」
地上的榆华发出咿呀声,醒来只关心榆君状况如何。
「榆君床上躺着,您再休息一会,别急着站起来。」雅子说。
一只木盒从榆华身上掉出,雅子拾起,原想归还,却被梁一问夺去。
「小心,里头是母子狐狸。」榆华要他们脸别靠木盒太近。
「仔细检查,应该被动过手脚。」
梁一问眼睛不方便,这事只能交由旁人来做。与智接手后,打开木盒,雕像看起来并无异常,最后是在尾巴处摸到暗
匣,向上推开机关,里头藏着两戳狐毛。
「你去将它们烧掉,雅子留下来。」
「那些狐毛是什么用?」雅子问。
「雕像开光。」
「我看这个雕刻手法,不像近代的木雕,少说也有百年历史了。」雅子虽不擅长作画,但经过莹美经年累月的艺术薰
陶,眼光倒是不错。
「先祖传下,交代后人要随身携带。」榆华也是从前一代手上继承,不知道已相传多久。
「怨能维持这么久,原来是这么回事,终究没有比人的恐惧更好的粮食。」梁一问想到自身家族相传的报应,有异曲同
工之处。
榆华感叹:「想不到是我们给它存续的力量。」
「还有其他东西吗?」
榆华回答除了狐皮,还有一只毛笔,递给雅子,交代她和与智务必亲眼看着东西灰飞烟灭。等到小辈都走了,她从房内
挪来一张椅子,让梁一问坐下:「想不到眼睛看不见,你的本事一点也没退化。」
「目不能睁还是麻烦。」
「你不是好事者,来这别有目的吧。」
梁一问没回答,但榆华猜到肯定和眼睛有关,两人相聊片刻后,与智和雅子回来,说是已经处理完毕,余灰留在现场,
随风灰吹烟灭。
「今晚到此为止,走吧。」梁一问说。
「榆君还没清醒,我们离开的话,这样好吗?」雅子问。
「越急越慢。」
梁一问语带责备,雅子低头不语,明白虽是榆君主动提出请求,可自己没认清能力极限才该负最大责任,也是让今晚情
况变得复杂的始作俑者。
「现在还不是时候。」梁一问口气变得稍微温和,让雅子别操之过急。
「何时适合?」榆华问。
「十五天后。」
「为何要这么久?」
「因为能救榆君的只有雅子,她需要时间。」
「我?」雅子以为梁一问会亲自出手,没想到这事只有她能办成。
「他的意识被夺走,可人没事,且这张狐皮能暂时藏匿气息。」
「我能做什么?」
「十五天内,自己找出方法。」
「这么重要的事,能交给她吗?」榆华半信半疑,语气中暗示希望梁一问出手帮忙。
「没问题的。」梁一问脸上挂着肯定的笑容:「小女生也需要成长,现在的她会更小心。」
「梁叔叔......」雅子眼眶一红,对着榆华说:「请交给我,阿姨,我会带他回来。」
「雅子,妳真的行吗?出了事,我很难向爸妈交代。」与智说。
「放心吧,我已经打定主意,要亲自救回榆君。」
榆华没作声,终究必须她点头同意才能进行下一步。两人四目相接,初时虽对雅子抱有成见,可她所作所为都出自真
心,何况今晚这么一闹,应该已经给够她教训,加上自她眼中表现出的决心,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雅子比谁都高兴受到榆华的认同,她看着床上躺着的榆君,发誓必将他毫无无伤的救回。
自那日起,雅子每日下班直接回家,除了吃饭时间都在练习,甚至连工作空挡也不放过,犹如走火入魔般一心一意都只
想着如何救回榆君。与智怕打扰她,尽量待在研究室,甚至连关心的话都藏在心里,深怕一开口就给当事人压力,反而
影响她表现失常。
转眼,只剩下七天时间,压力更显巨大。雅子本以为这个时间点,得密集跟梁一问见面,可他交代不用去,待在家继续
练习。与智在家闲着没事,还是厚着脸皮拜访,想不到会是阿平来应门。
「你终于回来了!」
「是啊,没想到去一趟小刚老家花这么久时间。」
「梁叔叔呢?」
「在里头磨刀,进来再说。」
「事情都办好了?」
「好是好了,可九死一生,说来话长。你没看到刀都生锈,还要出动我爸帮忙。」
阿平走一趟阿平老家出不少事,差点就被留在那里回不来。他虽能自己磨刀,可还是喜欢把这个苦差事交给梁一问,看
他边念边做的模样,心情便轻松不少。
「回来的正好,梁叔叔告诉你雅子的事情没有?」
「已经听说了,这事不太好办,苦了雅子跟你,万事得小心点。」
「不如你一起去,多个人多分力!」
「这事我可不搅和,」梁一问咳一声,表示自己都听到了,阿平搔搔鼻子言:「要相信雅子,她个性急躁点,可做起事
来比我细心,何况还有我爸。倒是你,事情曝光,她一定生气到不让你进房。」
「还说,你这个帮凶也跑不掉,雅子会亲自找你算帐。」
阿平一脸无辜,笑说自己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切都是受人委托忠人之事罢了。
「可不用假装没看见,也好。」
「有后悔吗?」
「后悔没有,不过经历这些事,更加不想淌除念的浑水。」
「你对这事满排斥的,过去可是有任何不愉快事发生?」
「不,该怎么说呢?」与智停顿,整理脑中思绪:「我对救人没有兴趣。」
「救人?」
「你或雅子都好,是出于自愿,可我没有这份心。」
「医生不也是救人工作?」
「我做的是病理研究,和医生不同。你知道吗?百分之八十的病人都没病,他们是心理有病想找人诉苦,我偏偏讨厌这
种行为。」
阿平笑着回他:「我随口问问,别认真了。」
「听雅子说,你还在找解开怨的方法。」
阿平点头:「是啊,人终究自私,要先顾自己。」
「我明白。」
「你和雅子个性迥异,果真结婚要双方互补。」
「也许我上辈子是慈善家,救了太多人,这辈子我想清静点。」
梁一问将磨好的刀递给阿平,阿平今天在食堂忙了一天也已疲倦,说要先走一步改天再聊。他走后,梁一问顺口询问雅
子的状况,特别关心她的心理建设程度。
「她比平常更拼命,我还怕她练得太猛,反伤到自己。」
「你多看着点,提醒她需要充分休息。」
「会有危险吗?」
「那倒不至于,我总有办法将她从念域拉回,可能不能成功端看她的表现。」
「若你亲自动手,事情会简单许多。」与智想是时候说出心中怀疑:「还是你另有打算?」
「我要找出对付怨的办法,旁观才能保持绝对的清醒。」
「人都有私心,这点我能体谅,不过,雅子的安全摆第一,必要时你不能袖手旁观。」
梁一问挥挥手,他知道与智一直抱着敌意,站起来走几步后,回头要人跟着来,两人最后停在客厅角落一座铁柜前,取
出一只饼干铁盒,打开一见,里面是具草人。
「你想保护她,至少得懂自己的力量有多强,这是替身。」梁一问将念注入后,草人如有生命般活过来:「你来击垮
它。」
话才说完,草人便动了起来,虽然体型小,可动作快,与智猛挥拳,好不容易击中一下,可冲击却像被海绵吸入,敌方
丝毫未损。
攻守互换,草人也使出挥拳,与智没料到对方力气这么大,硬接下退后几步。
他耐着性子再度寻找空挡,可动作早就被摸透,除了轻易闪过外,双膝还受回击而腿软直接跪地。好在梁一问及时帮他
挡下杀招,否则草人就要往头部给他致命一击。
「看我怎么做吧。」
只见梁一问不偏不闪站在原地,感应草人行动,拉到最短距离时,仅用两根手指头,贯穿注入念的地方,彻底瓦解攻
击。
「你挥拳的力量很强,以前学过?」
「参加过拳击社,凑巧有用。」
「可连这么简单的敌人都对付不了,何论下次!你总有一天会被迫地需要保护她,这种表现还不够格让人放心。」
「这一课,我记下了。」
与智看时间已晚,离开回家。雅子练习刚好告一段落,正坐在客厅用宵夜,劈头就问他去哪鬼混,知道他去梁家也见到
阿平,高兴地以为这下多个救星。听到他这次袖手旁观,脸上虽有些失望,可马上就振作起来,口发豪语:「没关系,
这次有我就足够。」
「这么有信心?」
「我已经想出方法,剩下要做的就是休息放松。」
雅子聊起练习收获,与智连连点头称是,他暗自祈祷事情能赶快落幕,回到过去的平静生活。
十五天转眼便过,雅子三人依约前来,时间正好是上午十点。进屋后,榆华带着他们到二楼,榆君仍在熟睡。
「这两个礼拜,我帮他清洁翻身,还有喂食,许久没有照顾人了,身子骨都快散。」
「难怪阿姨消瘦很多。」
雅子伸手欲碰榆君,意识瞬间进入画中世界,可跟上次不同,她没花三十秒便回到现实,不懂内情的人还以为她只是突
然恍神。榆华恭喜她通过试验,也终于能放心将儿子的事拜托她。
「话不多说,开始吧。」梁一问提议:「随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雅子点点头,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看了与智一眼,夫妻俩不需讲话就能知道彼此心意,说的都是你放心有我。她伸手
触碰狐皮,将它覆盖在自己身上后,请梁一问发出念雾,将她和众人分离隔绝。
雅子身上发出强烈的念,为时刻保持在最佳状态,这十五天她强迫自己以最低的消耗量练习。
在场三人以为她要呼唤貂,不料念却开始回流。她缓缓闭上眼睛,在脑中画出貂的模样,并用心音呼唤它。完全现形
后,着手进行下一步。
梁一问的指导手册记载,附身者和念兽的意识重叠,可以模仿野兽行为。书中那一回,梁一问跟同行苦战许久,直到将
人与兽的意识连结中断,才分出胜负。
雅子将此命名为「同类」,除念师和念兽的意识重叠后,保有人的理性,借此拟态,并借用念兽的动物本能。当中,不
只要长时间维持高度专注力,还得熟悉动物习性。她下了一番苦心研究,总算成功。
「同类」从眼睛开始,一人一兽的眼神交合,开始时有点不大适应,像戴上度数不够的隐形眼镜。等到眼睛适应念波
后,慢慢看清前方的视野。
雅子第一次成功时吓一跳,念兽眼里空间中的有形物全数转变成波动,而无形的念反而成实体。
眼睛适应后,再换耳朵,人耳听见的高频刺耳声,「同类」后听来却如鸟语般顺耳,最后才是四肢手足。此时,人脑接
收讯号,误判自己为动物,自然做出拟态,四肢着地后终于大功告成。
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脑海中,旁人不会晓得。
同类后,雅子暂时失去人类口语能力,只能发出鸣呜声。同时中断外在世界的联系,进入意识空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
挑战!
操纵貂转变成红火狐狸这事看来简单,但雅子和貂同类后,可感觉到貂的心情,并见到它的记忆。
貂严重排斥「同类」,尤其对象是红火狐狸,常强制解除同步。
为减少过程的不稳定因素,雅子只能封锁它的意识,强制进入冬眠,再由她主导行动。研究狐狸的特性后,发现若没有
味道模仿,进入狐群后很容易被揭穿,所以才借狐皮一用。
确认毛色以及外在特征都正确后,雅子开始寻找榆君的意识。在这之前,她已经利用貂的追踪优势,查出红火狐狸将目
标藏在客厅画像中。
数幅山水画自成一个世界,又受红火狐狸影响,吸引更多的念汇聚,而入口就藏在一幅仅有山门的画中,她一跃而入踏
进全然陌生的世界。
与智和榆华什么都没见到,只有梁一问凭着嗅觉,闻到狐狸味飘过,拄着拐杖下楼,其他两人跟在身后。
「梁叔叔,雅子放在楼上不管吗?」
「她人不在,顾着也没用。」
「那她在哪?」
「跟我来。」
雅子在画中奔跑,这样四肢着地,只发生在婴儿学步。她尽情跑着,享受原始本能带来的身体快感,太过投入,差点忘
记自己来此的目的。一但注意力分散,同类便会立刻解除,等于裸身在狐群中,更需要格外小心。
一路循着气味,雅子找到一群正在嬉戏的狐狸,她混入其中,寻找榆君。失去语言能力,无法叫唤名字,只能逐一找
起。
狐群是念的具象,依念的强弱而有体型大小之分,数量众多,外型都长的一模一样。余上百只出现在雅子面前,看得她
以为眼前大火燃烧,只有一事奇怪,火红一片中唯独一处灰白。
雅子逐步靠近熟睡中的灰白毛色狐狸,她用鼻子轻推,将它摇醒。
雄狐狸睁开眼睛,睡眼朦胧。雅子从眼神认出榆君,不仅是它有一对美丽的琥珀色瞳孔,还有双眼透出的温柔和善良骗
不了人。
雅子直接将念传达到榆君脑中,唤起它已经遗忘的名字。重复数次,可都一脸茫然,最后她急得用脚讪脸,把它打醒。
「痛!」榆君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吸口气。
「认出我没?」
「雅子,妳在干嘛,为何趴在地上?」
「你也是,还敢说我!别说话,看看四周。」
榆君看向四周,两人已被狐狸包围,不免心生畏惧。
「我怎会在这?」
「是我害的,除念不成,还让你的意识被红火狐狸夺走。」
榆君想起那晚,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的事实真相。他撑起身子,二话不说就跑。雅子怕引起狐群的注意和关注,不敢鸣
叫,只能快点跟上。他向前跑至一处水塘,水面上的倒影,证实自己所闻是真:「我真是男的,赖不掉。」
「你跑这么快干嘛?」
「我不跟妳回去,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费尽辛苦来找你,绝不可能空手而归。」
榆君往前奔跑,雅子一路苦追,一不慎脚拌到大石,向前滚了两圈。他听到声音,急忙回头关心:「叫妳别追了!」
等他靠近,雅子跳起来,压在榆君身上,不让对方有机会脱逃。
「妳赖皮!」
「不这样,要追你到何时!」
「好重,快起来。我不跑,真的。」
「说话算话。」
雅子挪开身子,一路跑来也累了,只顾着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反倒是榆君,身体不停地颤抖,正在极力压抑自己哭
的冲动。
「一个大男人哭,成何体统?」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女人,现在气球被戳破,哭一下也是正常!我该怎办才好?」
「什么怎办?」
「当然是回去以后!我现在是男人,男人耶,光要重新认识身体,自己都不知往哪看。」
「真的不想当男人,变性手术已经合法,可以考虑。」
「我当了三十年的女生,才知道一切是假的,我被这世界抛弃了,彻底。」为了表达不满,榆君随口咬几口地上的草,
结果满嘴墨水。
雅子看见龇牙笑开:「我们在画里面,看你都成了黑嘴狐。想要发泄,回去再说。」
「还有我妈,做出这些事,到底在想什么?」
「喂!」雅子抬脚搁在榆君脸上:「你妈做法是不对,但要让你活下去,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我要怎么面对她?」
「那是你妈,你们会没事的。至于当男还是女,自己开心就好。」
「说的也是.....」
雅子点头:「必要时,我老公借你当咨询顾问。」
「出借先生不用先征询本人意见吗?」
「俗话说,先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太的,包括先生本人。」
「胡说八道!」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雅子伸出手握住榆君,就像小一同班第一次见面,也是她主动伸手打招呼。
「想到我没剩几年能活......」榆君再度悲观。
「怨的事之后再说,总会有办法。」
他们顾着讲话,没发现危机逼近,红火狐狸早已移动到上头天空。庞大的身躯,遮住所有光线,犹如天狗蚀月,周遭瞬
间化为一片黑暗,察觉不对劲,抬头见到敌人俯视的锐利眼神,立刻拔腿就跑,努力逃出生天。
雅子凭念感应,想找到其他出口,可背后红火狐狸紧追不舍,距离不断拉近,转眼已快被追上。见到对方飞扑而来,两
人分头往两边躲避,虽幸运躲开正面追击,可还是被尾巴扫到,向外飞出。
摔到地上的雅子,身体痛得发麻,想爬起来却有心无力。至于榆君,已被红火狐狸制服,并由狐群看守。
「将人还来!」雅子咬牙吐出这几字。
「妳可走,但他不行。」红火狐狸将雅子用嘴叼起后,走向山门。
「放开我!」
「趁我还有耐性,离开吧。」
为从红火狐狸的嘴中挣脱,雅子强行解除同类,幸好即时化出貂接住她,才没直接撞到地面。
出发前,梁一问叮嘱她避开正面交锋,雅子总算知道原因,光是敌人的念波已让她喘不过气。
她发现狐群守卫松散,心想要是能分散注意力,或许还有机会,可眼下得先从红火狐狸的爪下脱逃。情急之下,脑中晃
过一记,决定孤注一掷。
雅子催动念先将貂巨大化,跟着竟准备召唤「第二只」念兽。
每只念兽都有专门属性,例如貂的速度快、反应灵敏,适合突围,但不利久攻。梁一问曾建议雅子召唤其他念兽搭配,
没想到会是这时。
貂本身有空间独占的特质,很难和其他念兽配合,雅子试过犬、猫或是豹,还未成形就遭到扰乱,就在几天前意外找出
可行的组合。
雅子右手缓缓冒出类似水纹的念,念如波浪般汹涌,随后又平静下来,隐约间仿佛有东西正如开阖的伞在飘动,这是她
的新伙伴─水母,透明的身体透出靛蓝般的光芒,围绕在她的四周静候差遣。
「去吧!」
雅子操纵水母,绕过红火狐狸,直扑狐群而去。狐群受此吸引,全神贯注看着没见过的生物感到好奇。趁其不备,命令
他们发出念波击中敌方,游离念一受冲击便溃不成形,消失于无。
红火狐狸见状,扑向雅子,企图扰乱她的注意力,却被巨大化的貂挡下攻势。
趁着它分心之际,雅子驱使貂作掩护,自己则穿过红火狐狸两腿间的缝隙,往榆君奔去,救到人后跳上借着速度优势甩
开敌人的貂身上,直往山门奔去。
红火狐狸不是易与之辈,早看穿雅子的意图,一步飞跃而过挡在山门前,挥动利爪,一举破坏山门结构,只见通道慢慢
萎缩,最后消失不见。
「糟了!」
「让妳想不到的还有呢!」
榆君突然反咬雅子一口,痛得她连连喊疼。随后人一跃而下,直奔红火狐狸身边。
「榆君!」
「乖孩子,母亲在这。」
「母亲?」雅子问。
「这是我的孩子。」它用舌头舔榆君,顺理身上的毛发。
雅子想到那尊母子狐狸像,颤抖中提出疑问:「难道妳当时腹中有幼狐?」
红火狐狸闻言,身上发出强烈的念波,连貂也无法招架,原本巨型化的身体被打回原形,幸亏雅子反应快跳到地面。不
过这下,她总算明白对方执意选择男性的原因。
「不能让妳带走他,就算会失败,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关于这点,雅子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背负着榆家母子的期待,务必要平安回去才行。
她主动发动攻击却频频落空,且貂受方才打击未战先怯,无法完全发挥实力,情况仍然不利,退而求其次,只能靠水母
打游击战,对红火狐狸造成局部伤害,拖延脚步。自己则环观四周地形,思考其他对策。
雅子再度巨大化貂,这回却是身形拉长,她趴在貂身上,命令它往上移动。貂带着她攀上山野纵谷,沿路靠着她不停叫
嚣,吸引红火狐狸跟上。
貂奋力往前冲,闪电形快速移动,彻底发挥速度上的优势,身影没入纵谷间的山岚,失去行迹。
红火狐狸追至半途停下,努力嗅闻气味,想找出他们藏匿的位置,无奈被山岚干扰。就在这时,自纵谷上方闪出几道电
光,措手不及,它被正面击中。
原来,雅子移动中将水母安置在四周,封锁红火狐狸的退路,待它进入攻击范围,出手毫不留情。
红火狐狸反应未及,行动已被无数水母的触手牵制。跟随雅子的手势,轰隆一声,一道极大的电光划下,红火狐狸遭击
中后发出痛苦哀嚎,声音之凄厉连雅子都不免心惊胆颤。
强光闪过后,雅子睁开眼睛,却不见红火狐狸身影。她回到地面,确认榆君情况如何,幸好人无恙也恢复意识,正从地
上爬起。
「成功了?」他问。
「是的话就好,不然我也无法再战斗。」
话刚说完,上方忽有变化,两人抬头,一对狐狸眼正看着他们,随即空中压下一对巨足。两人闪躲不及,只能乖乖受
制。
雅子知道刚才一来一往,红火狐狸确实受到伤害,无法再发出念来维持画中世界,而刻意发出超过负荷的念,本身就是
赌注。
她看向榆君,经过数次折腾,意识已经陷入弥留,心想再这样下去,两人都有生命危险。苦思无门时,月牙铜铃的声音
再度出现!
「情况不妙,带我去祈愿的地方。」梁一问说。
「跟我来。」榆华带着他们往山上走,路越走越窄,风景也越荒凉:「这里路窄又陡,小心足下。」
榆华走得又急又快,连与智都差点跟不上,倒是梁一问脚步徐行,完全不像闭着眼睛在走路。
「梁叔叔,需要帮忙吗?」
「我追踪她的念,没事,顾好你自己吧。」
三人抵达一处空地,矗立着三颗巨石,形状各异。空地中心是一棵干树,貌似枯竭。虽无任何有形物让人联想到宗教,
可来访者皆肃然起敬,仿佛有肉眼无法看见之神灵,只能心生敬畏。
「这里是家族世代口耳相传,神使降临的地方。」
「那神呢?」
「自然之中。」
梁一问发现巨石不只藏念,并透过地脉传至远方,他指着对面山头问:「那是哪里?」
「大星山微月湖,湖中有座祠庙,先祖原来担任神使负责供奉。后来,湖面上涨,神地被毁,迫不得已迁居至此。」
「梁叔叔,下一步呢?」与智问。
「断根才能断念。」梁一问继续感应念的气息,发现枯树也有异状:「这树多老?」
「在这多久不清楚,可叶子掉光是最近才有的事。」榆华语气感叹:「不知是生病还是大限已到?」
「你将手伸进去。」
与智照着梁一问说的话做,将手伸入树洞,往下摸索得到一块方正硬物:「有东西。」
「拿出来。」
硬物卡得牢,与智找不到施力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挖出。拨开上头的土,结果是块石碑,碑上题二字:胎生。
「胎生?」梁一问推敲其中含意。
「阿姨,这东西是谁埋的?」
「我也不知道,族人交代不能靠近,这也是头一次走近看。」
梁一问从生物学角度,联想到哺乳类,细理当中脉络,只差临门一脚。
「怀胎十月,碑又藏树里面,难不成树生小孩?」
与智随口胡言,却让梁一问灵光一闪:「若神在自然中,我们就在子宫内。试试吧,把碑放回树中,唤醒它。」
梁一问在与智耳边交代几句,要他千万小心。
与智将念集中于双拳,压低身子,保持攻击姿态。梁一问挥手示意,他看到指令,直直冲向前,对着树洞狠狠地便是一
记右勾拳,枯树自内部发出脆裂声,他往后退一步,观察它的变化。
「静候。」
梁一问话刚说完,在场三人同时听到树洞中传出规律的起伏声。
「这声音是?」与智问。
「胎音。」榆华脸上首次露出温柔神情:「为人父母,会记得一辈子。」
胎音断断续续,时大时小。
「再几下。」
与智再次挥拳,每一拳击出,胎音便随之增强,四周气氛也变得不大一样。
「它活过来了!」
榆华捂着嘴,看着原本枯萎的树恢复生气,枝干上冒出新芽,宛如做梦一般。树洞也因数度激烈撞击,树屑大幅度剥
落,慢慢变成一个人可以塞入的大小。
与智停下动作仔细听,除胎音外,还有别的声音。他忘记在哪听过,只觉得格外怀念。
「躲进去,照我教你的做。」
他拿出铜铃,钻入树洞,按着梁一问教的方法,将念聚集于双指,有如中医诊脉,仔细聆听树的脉搏。
梁一问也没闲着,与智进入树中后,石头便开始有激烈反应,他拆下拐杖头,抽出里头的刀。
榆华想帮忙却被梁一问喝止:「别!妳已经不能再除念,我怕念反过来控制妳,反而累赘。」
左边石头射出念往树而去,梁一问见状用刀挡下,并用绝念箱吸收。另两块石头情况相同,可他一人应付起来仍是游刃
有余。
树洞里,与智将念集中在拳头上,击向树干,引起胎音呼应,肉眼可见的胎纹显现在树身上,点烁黄光,最后停在树
根。
他抡起拳头,用力撞击,突如其来之举,声音产生中断,并出现气泡声及不规律破碎音。
「声音变了......」榆华问
「母子狐总算相会。」
「我们听到的胎音难道是?」
梁一问点头,道出他的猜测:「幼狐埋在这,无意间和神体结合,羁绊太深才会形成这层关系。」
与智摇起手上的铜铃,引导红火狐狸,前方闪起强烈的白光,他在光焰中看见雅子和榆君,不知此举救了她们一命。
红火狐狸追着铜铃声奔出画,往榆华等人所在的空地而去,雅子两人有惊无险捡回一命,直呼幸运。
「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没事了。」榆君说。
说完没事两字,四周迅速暗下。红火狐狸一离开,画中世界失去念的支撑,迅速崩解。
「不妙,我们要快点离开,否则会被留在这。」雅子说。
「我扶妳。」
雅子回头看,后方已归于虚无,若不快点,两人都将被黑暗吞噬。她唤出貂,榆君瞧她神色不对,问发生何事。
「我身上的念所剩无几。」
「若我帮的上忙,尽管拿去。」
榆君身负自然神给予的愿,这股力量仍存在他的体内,雅子控制貂吸收部分补足前面的消耗,貂变得精神起来,体型也
巨大许多。它将两人咬在嘴中,贴着地面奔跑起来。
貂动起鼻子嗅闻气味,在一片虚无中找到破碎山门的位置,尽全力冲刺,带着他们,身影没入一阵白光。
白光之后,雅子睁开眼睛,终于回到现实世界,感觉全身腰酸背痛,意识刚醒而有些走神。她走到床旁,见榆君人未清
醒,心中开始焦急。
此时,榆君醒来手伸向空中,雅子赶紧握住:「下次别让貂把人叼着,晃来晃去的,以为在坐云霄飞车。」
雅子擦掉眼角的泪水,笑着回他:「跟我一个冲动样,不是吗?」
「口好渴。」
「等等。」
雅子递水给他,也帮自己倒一杯。
「大家呢?」
「不在这,我去找。」
「我也去。」
「你躺了两个礼拜,身体肯定动不了,别逞强。」
雅子一脚刚步出大门,便听见远方传来嘶吼声,顺着声音方向上山一观。
红火狐狸盘据在空地上方,力量却比先前微弱,梁一问抽刀划出数道念波,拖延时间。
与智持续晃动铜铃,一股念自树根窜出且逐渐凝聚。见状,他伸出左手,按着梁一问教的方法,用手引导念停靠于掌
心。
「乖,快来。」
念停下来,在他的掌心翻动,触感软绵,与智能感觉出是小动物。
「行了便快出来。」梁一问在洞外,要他快点,可与智正要爬出树洞,身体却无法动弹,仿佛被磁铁吸住:「出什么
事?」
「出不去,身体像被黏在树身上。」
原来,与智催动念,不只唤醒树也与它产生共鸣,身体一半没入其中。
梁一问分心之际,红火狐狸趁隙直奔树洞而去。洞内,与智传出嘶吼声后,树突然没动静,念也瞬间凭空消失。
榆华担心他们的安危,凑近观看,发现与智失去意识,怎么叫都不醒,想将人先从树洞抱出,可梁一问反对。两方僵持
不下之际,雅子正好赶到。
「吵什么吵?你们让让。」原来是与智醒来,自己爬出树洞,雅子冲去抱他:「身体被黏住,又见到红火狐狸,差点没
吓出心脏病。」
「可有受伤?」雅子问。
与智摇头:「它很温柔,确实是个母亲。」
「它们呢?」
「里面,终于团圆。」
红火狐狸用身体包着幼狐,享受天伦之乐,画中显现的怨气此刻也烟消云散。
「还有件事」与智说:「我见到愿的真面目。」
「你怎么知道是愿?」
「直觉!我有个想法,可是要问过阿姨才能算数。」
榆华心早飘回家,只想赶快见到榆君。对与智想说的话,早做好决定:「既然不合时,就别留了。我担心榆君,先走一
步。」
说完,人便匆匆离开。与智和雅子一脸错愕,却又觉得不意外。
「她自己不着急,反而是我们局外人在操心。」雅子说。
「好人做到底吧,不然榆君的事没解决,妳也不放心。」
突然,雅子脑中冒出红火狐狸声音:「谢谢!」
「不客气!」与智和雅子两人同时回答,原来与智也听见。
「我找回它,已经没有遗憾。」
「不枉我们大费周章。」与智说。
红火狐狸声音越来越远:「我有个心愿。」
「什么?」雅子问。
「让这孩子成为妳的助力。妳勇敢又坚定,为了朋友临危不惧。」
「那妳呢?」
「我心中已无恨,自然要消失。」
「那为什么......」
「因为孩子有自己的路。」与智代为回答。
「我愿意,但它愿意吗?」
雅子将手伸入树洞中,触碰幼狐,互相感知彼此心意:「不嫌弃的话,待在我身边吧!」
幼狐闻完气味,睁开眼睛咬住雅子的手指不放,随后消失不见。跟着,红火狐狸心满意足化为点点尘念,消散于天地。
「走了......」雅子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人看向梁一问,心中没底。
「先说说你见到的愿吧。」梁一问说。
「说像碑又好像不是......」与智思索该如何形容:「一块板子,符号可以移动,很像七巧板。」
「能读出上面内容吗?」
「接近象形文。」
「板子在哪?」
「原本拿在手上,可是爬出树洞后又消失不见。」
「你是如何拿到板子?」
与智抬头回想经过:「板子漂在空中,我想过去拿,但有蛇、犬、狐三只动物在守护。」
梁一问心想与智说的应该是空地的三棵巨石,要他继续。
「它们没有实体,我猜应该是声波。」
「怎么说?」
「铜铃声产生共鸣晃动的现象。」
「铜铃呢?」
「留在那,蛇最后消失,东西也跟着解体。」
「都忘了问,你最初怎么得到铜铃?」
与智没回答,梁一问的眼睛紧盯着,就连雅子都觉得好奇。
「这事我自己也莫名奇妙。有天晚上梦到一座祠庙矗立在湖中央,月光照在湖面,湖上出现一条路。我走过去,打开最
里面的神龛,吹出一阵凉风,从里头滚出一颗铜铃,我抱住它然后就醒了。醒来后,铜铃就在床边。」
「什么时候的事?」
「雅子巧遇榆君的那晚。」
「雅子也不知道?」
与智摇头:「本来不打算拿出来。」
「事情这么离奇,你还想当作没事?」雅子问。
「光想到就觉得麻烦,我又不感兴趣。」
「但谁会默默收起来啊!」雅子推了与智的头,一脸无奈。
「铜铃的事先搁着,你拿到板子后,可有任何事发生?」梁一问导回正题。
与智皱着眉头,发现自己漏了一个重点:「它问我一个问题。」
「它会讲话?」雅子听得迷糊。
「上头不是有很多符号吗?其中一块象征着嘴巴,它说话时我也吓一跳。」
「说了什么?」梁一问越听越有兴趣。
「它问我什么决定欲望。」
「回答呢?」
「我没有回答。」
「这算什么答案?」雅子不解。
梁一问放声大笑:「好答案,想就行了。」
「等等,你手上那是什么?」
与智动心起念,板子已经在他的手上。雅子凑近看,边向梁一问说明它的模样,上头有着16种符号。
與智仔細查看每個符號,發現箇中排列方式另藏玄機。
「這是鳥和弓,還有這是木,旁邊是火焰。」與智將自己的發現說出來。
「還有蛇和棍。」雅子補充。
「自然萬物相生相剋。」梁一問點出其中關鍵:「試著將它們兩兩一組吧。」
16種符號分別為鳥、腳、弓、木、火、蛇、棍、草、蟲、刀、土、石、手、黑、針、白。
「排好了,妳們來看。」與智說。
雅子湊過頭去:「我看看,弓射鳥、火燃木、土生草、針刺腳、手捏蟲、石磨刀、蛇上棍、黑應白。」
「這是我想像打獵會遇到的情況而產生的組合,比較沒把握的是黑與白,白色這塊原先是嘴,但跟我說完話後,符號就
消失了。」
「那黑呢?」
「因為白的關係,我猜想黑會不會是一個還沒被發現的符號。」
「還沒發現?」
「若是正確順序,板子應該出現變化才對。」
一旁的梁一問補充說明:「嘴成了白,代表言語無用。」
「所以許願無效囉?」雅子說。
「無效與否,還要看怎麼用黑。」梁一問認為這才是關鍵。
「梁叔叔說過願要等價交換才能成立,他們用打獵交換,用嘴許願,那......」
「人!」雅子突冒出一字:「這所有的行為都是人做的,許了願要還願,當然也是人要做。」
這時,最後一塊符號浮現出人的圖案。
「成功了!」
兩人高興大喊,符號似有生命,自己動起來,依序演出獵人上山打獵,捕捉獵物及眼睛所見的景象,最後仰望上天許下
心願。演完後,符號消失,板子再度不見。
「就這樣,什麼事都沒發生就算完了?」雅子問。
此時,三塊巨石發出強烈的念,同時擊中枯樹,現場三人緊盯著,深怕有其他變數發生。就在此時,與智見到的狐、
犬、蛇再度顯現。
「總算有人還願。」聲音聽起來細尖,像是狐狸。
「我們終於自由,可以跟著大神離開。」聲音一聽便知道是犬,溫和馴服。
「能......。」有如刮竹的低沈聲,是蛇的吐息,可惜聲音聽不清楚。
隨後,一陣狂風吹起,將枯樹連根拔起,原地旋轉,最後只剩下一堆木屑,一點不剩。與智用身體護著雅子,直到風歇
後才放開。
「沒事了。」雅子說。
「總算可以回家。」
兩人不由得鬆口氣。
「可惜,我還想進入子宮。」梁一問不由發出感嘆:「那裡或許能淨化怨。」
「这才是梁叔叔答应帮忙的目的吗?」
梁一问点头:「不打紧,至少重温除念的快感。」
「回去吧,榆君还在等。」雅子说。
与智走在最后头,前进没几步,他回头张望,那三颗巨石仍然矗立在那,但已成普通大石,已不再有任何意义。。
「阿姨站在这,怎么不进去?」雅子问。
「门锁着。」
榆君将自己反锁在内,不仅门窗紧闭,窗帘也紧拉着,没人能从外头知道里面状况。
「这怎么回事?」
「他说暂时不想见到我。」
「让我来吧。」雅子拍打门,里头没动静:「榆君,是我雅子。」
不久,听见有脚步声缓缓靠近。
「雅子,带我妈走。」
「你先开门,有话好说,这样大家会担心。」
「我要一个人静静,特别是这时候,不想见到我妈。」
「我是你妈,你这是跟我呕气吗?」
榆君安静半刻,清清喉咙回答:「妈,这是我第一次以男生的身份叫妳。我现在不見妳,是因为我珍惜这份亲情,可我
心里的伤还是在,妳让我自己静几天,好吗?」
「可你要我去哪?」
「我时常回去打扫山下的房子,妳住那吧。钥匙我放在信箱,还有钱。」
「既然如此就随你吧,你没事就好。」
「雅子!」
「我在。」
「送我妈下山,妳做这么多我很感谢,我想当面谢妳,可给我点时间。」
「我懂,性转的确是要点时间适应。」
榆君发出笑声:「是啊,当男当女我还没想好,等有答案我会告诉妳。」
「要第一时间喔,不可以藏起来,更不能跟我断绝往来。当男的,与智可以帮忙辅导。」
突然提到自己,与智吓一跳:「这种事我不在行,还是找专业的吧。」
「听他声音,他好像不肯呢!」
「他哪敢!」雅子假装生气瞪着与智,与智骑虎难下,只好改口。
「走吧,时间也晚,你们忙一整天,也该回家。」
「你保重!」雅子手放在门上,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对方同样这么做。直到听见榆君上楼的脚步声,她才舍得离
开:「阿姨别担心,榆君不会有事的。」
「可他一个人......」
最后,还是梁一问这句话起作用:「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吧。」
榆华明白自己是时候放手,让自己从这三十多年的担忧和干预中彻底抽身。她向他们别过,自己搭车下山。
「真的不用送吗?」
「我又不是小孩,倒是你们已经累一天。」
「你们身上的愿已经消失。」梁一问已感应不到任何愿的气息。
「这是好事,像你说的,自有福气。」
与智和雅子送梁一问先回去,再回家。两人到家后身子一瘫,都不想说话,躺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能再次重逢,真是太好了。」
「什么再次?!」
与智听到这句话从睡梦中醒来,旁边雅子呼呼大睡,他看时钟是凌晨三点,正好有尿意。
下床时,摸到枕头旁有一物,拿起来走至窗旁借着月光一看,竟是那块板子,16个符号,完整无缺。
「老公,怎么了?」
「妳看!」
「看什么?」
愿再度消失,与智手上空无一物。
「没事。我是說妳看外面天都黑了,我们睡好久。」
「我要继续睡,好累。」
与智想起醒来时听到的那句话,是蛇,对于它说的「再次」,莫名一阵心慌。然而会发生什么事,他全然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