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待在冷冻室,专心处理大体。下了一番苦工,终于将往生者的脸恢复大概。虽然有几处还不太自然,但总算接近原本
的样貌。她看着照片对比,心里觉得可惜,好好一个漂亮的女生就这么毁容。
将脸恢复后,她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事:死者的脸上挂着笑容,而非痛苦表情,让她毛骨悚然。自燃也好,自焚也罢,生
前承受的躯体折磨,不可能笑得出来。别说微笑,连面无表情都做不到。
郁百思不得其解,将这件事记在本子上。
「妳好。」
家属约好下午一点,是往生者的爸妈,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之大可以想见,两人鬓角冒出丝缕白发,无处可藏。
「许先生、许太太,午安。」
「打扰妳的工作,我们两个老人家实在啰唆。」许太太抱歉道。
「没事的,再怎样也希望女儿出去时是完好如初。」
「恐怕不行吧,祂都成那个样子。」许先生隐忍着哭意说。
「过来瞧瞧。」
两老缓步走近,一度停步,不知道看还是不看好。郁过去,背后推他们一把才肯移动。
许太太比较勇敢,过去揭开布,看到女儿的样子,眼泪还是不争气淌下。想到这样会让女儿走不开脚,赶紧用手帕接
住。许先生轻拍太太的背,脸转到旁边,只敢用眼睛余角偷看。
皮肤表层几乎没了,直接就是血管曝露在外,郁用棉花和垫棉制造厚度,然后才贴皮,营造皮肤与肉的膨胀感。
「对不起,我最多能修复到这个程度。」
许太太握着她的手,口口道谢:「这样就好,至少走的体面。我们不开放瞻仰遗容,祂这么爱美,一定不想让人见到这
个模样。」
「剩下,我会再打阴影和上妆,你们放心吧。」
「当初我和孩子的爸还不相信,想不到妳的手这么巧。」
两老想起失女之痛又泪如雨下,郁陪在旁边递面纸,心里犹豫何时开口。问题就像在伤口上洒盐,有点不忍心。
「两位,我这样问有点失礼,不过许小姐真的是自焚吗?」
「法医和警察是这么说的。」许太太答:「我可怜的孩子。」
许太太哭得更是厉害,声音之大,大概连外面都听得见。
「想不到祂年纪轻轻,这么想不开。」
「祂连被刀轻轻割一下都喊痛,说祂自焚我打死都不信。」许先生说。
郁继续试探:「不是自焚,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两老你看我我看你,像是有话要说。
郁看过的人不少,知道这种心怀秘密亟欲想说的人,只要推他一把就会吐实。一追问,两老果然就像被老师鼓励诚实的
好学生,不用诱导就全盘拖出。
「我女儿的死,一定跟那个人有关。都是那个人管祂管得太严,压力大才会......」
「那个人是许小姐的对象?」
许太太点头:「我们没见过人,女儿也很少讲,只是常看到祂讲电话,假日也跑得不见人影,叫祂回家都说没空。」
「对方是谁?同事?还是同学?」
「不知道,祂不说也不肯带回家让我们见一眼。小孩长大都不希望父母干涉,我们也只能关心祂几句,要是问多也不
好。」
「后来呢?」
「祂死之前,给我们打过电话,说眼睛有点状况,出现闪光,可能是什么病变,已经安排好时间检查。那阵子,祂工作
出包,跟同事也处不好,精神压力很大,经常夜不安寝。」
「听起来状况不太好。」
「我们去整理遗物时,还有找到安眠药,已经服用一段时间......」
「电话里还有说别的吗?」
「没了,就是说身体不好。」
「不对不对,妳忘了。」许先生突然想到又补充:「女儿不是还跟妳說,祂见到那个人站在屋外看祂,搞得祂连门都不
敢出,班也不上,还叫我们帮忙报警。」
许太太拉了许先生一把,看样子原本是不打算说出这事,只是事到如今隐瞒也没用。郁只是觉得奇怪,隐瞒这件事的用
意何在。
「那个人,不知用什么办法拿到我女儿家的钥匙,一直闯入租屋处,搞得她惶恐不安,简直没有一日安生。我们准备报
警时,女儿就死了。
警方不信我,还说从我女儿手机和私人信件,都没有发现嫌疑人,就医证明还说我女儿有精神病,自己幻想才会走上自
焚这条路。」许太太越说越气,还气的直跺脚。
郁稍微整理这段话,明白许小姐生前精神不稳也求医过,若一切不是出于幻想,那就是神秘的交往对象造成最后自焚的
结果。
兩老說完這席話像是放下心中大石,面露解脫的神情,郁心想他們一定掙扎許久卻無處發洩,想不到會是她這個局外人
促成這一切。
「抱歉,是我太多嘴。」
「我們要謝謝妳,不然這些話也不知道跟誰說。反而是妳,聽完這些,心情不好受吧。」
「我在殯儀館工作,悲歡離合的事情見多了,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呢,心臟比較大顆神經也粗,聽過就忘。」
「這倒好,無憂無慮的。」
「我還有些工作要忙,先聊到這吧。」
「我女兒就拜託了。」
「別擔心,告別式那天一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結果。」
郁送走兩老以後,回到案主前面,現在看著這張美麗的臉蛋,反而為祂感到難過。搖搖頭,繼續拿起眉筆修補,按著照
片畫出柳葉眉型。
過一會,阿平依約前來。
「小郁,妳這邊有結果嗎?」
「才剛結束,人都還沒走遠,不然我叫他們回來。」
「省了,現在麻煩事能免則免。」
「我倒覺得誰當浮木都無所謂,反正聽就對了。」
郁將剛才的對話精簡濃縮後重點交代,阿平聽完點頭,大概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找線索。
「可以確定問題就出在交往對象。」阿平說。
「一個人愛得瘋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但是報告說自焚,目擊者也說火焰是從往生者身上竄出,也沒見到其他人在場,
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祂見到的是念,那麼目擊者當然見不到。」
「你說念還會放火?」
「當然不是!我在想的是另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阿平綜合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症狀,得出一個推論:「怨使她相信自己被火燒,還信以為真的產生火焰。人體自燃中有一
派主張空間磁場粒子改變,假設往生者產生強烈的信念信以為真,這個假設就能成立。」
「死於自己的妄想,你還真是有新意。」
「妳別小看人的念,人腦可是能誕生動物無法產生的想像力喔!只是一般人要有如此強的信念,除了怨的影響外,當事
人應該也是心性偏執的個性,才會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這樣說來當務之急得找出那個人,可是連新聞都沒寫,祂的父母也不知道,別跟我說你還是福爾摩斯。」
「我不行,但我認識警察。」
阿平想到吳季,立刻撥通電話聯繫他。
吳季當初負責阿平在金石礦坑被襲的案子,兩人很久沒聯繫,也不知道對方記不記得,還好手機有存電話號碼。
吴季年轻充满干劲,电话接起来主动问候阿平好不好:「这么久没消息,最近好吗?」
「吴警官还记得我?」
「那起案子很特殊,我总觉得另有隐情。」
「案子都结束了,你就别再费心。」
阿平遇袭,后来隐瞒吴季,没将詹教授的事坦白告知。虽然已经结案,吴季却还时刻挂心,看来心中怀疑未消,不愧是
执行正义的警察,果然直觉惊人。
「直接说吧,打来有什么事。」
「我想打听一个案子。」
「你应该知道我们警方是不能随便透露消息。」吴季口气陡变。
「等等,先听我把话说完。」
阿平没办法又不能说自己是除念师的事,只好借用郁的身份,借口朋友修复大体却被怪事缠上,又不懂往生者的意思,
只好向他打听消息。
「这种无稽之谈,你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什么细节都不能放过,你说是吧。」
吴季沉默片刻,手机另一边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阿平向郁比手势,表示成功了,两人都迫不及待。
「恩......电话里面不能说,见面再聊。丑话先说,无法提供任何资料,只能......」
「当朋友见面随便聊聊。」
「对,你当都市传奇听听就好。」
他们约好在殡仪馆附近的咖啡厅见,郁决定一起去取信吴季,有她在也能降低戒心,让事情进行得更顺利。
一进办公室,听见嚷嚷声,他以为出什么事。一问之下竟是有封公开信流传,当事人还是他,直指他有过从甚密的男性
密友。陆晴纹已经在会议室等待良久,还有资讯课课长,弥漫着一股不善气氛。
「坐下吧。」
进来,陆晴纹就要他坐下,也不给时间了解事情经过,劈头就是一番长篇大论。
「公司还从没发生过这种事,竟有人敢用不明帐号寄信抹黑,现在外头议论纷纷,你看过没?说不定是一课有心栽赃,
借机拉下水。」陆晴纹擅自解读,开口就是阴谋论,听得他如坐针毡。
「我......」
「不过就是勾肩搭背,光看也知道是朋友,而且那个人是谁,是客户!你私底下要和谁往来没人管得着,拍这个照片实
在太超过,什么年代还在恐同,我们是广告公司,广告圈多少人是同志,他管得着吗!」
「不是......]
「同志这件事不管真假,公司都会支持,董事长向来都很open-minded,谁没有同志朋友?你尽管做自己,既然被发
现了就勇敢出柜,我们都会支持。」
他受不了,陆晴纹似乎误会什么,完全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好不容易才用更大的音量打断她。
「课长!」
「什......什么事?」
「听我说好吗?」他满口无奈,最讨厌被卷入风波:「到底谁寄的信?」
「这我来解答。」资讯课长年过三十,头已秃,幸好是美人尖,反而显得有股成熟魅力:「对方用的是国外主机,查不
到ip位址。」
「这么说,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他回答。
「有钱就行。你上网查,很多geek都办得到。这连骇客都称不上,是一种商业行为。」
「既然如此,课长要我进来干嘛?」
「缉凶啊,便利贴还有这次的信,你到底有没有底?」
他差点抖出名字,不过静苡最多使得出蹲点站哨这种古老手段,应该还做不出国外买帐号攻击的聪明事。
「我没线索,还觉得莫名其妙。」
「你希望课长怎么帮?」
「不,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理会就是最好的办法。」
「大家误会怎办?」
「不怎么办,我是来工作不是交朋友。要是一再澄清,反而让有心人士觉得我欲盖弥彰,更会借题发挥。」
「好吧,课长支持你。我有很多同志朋友,我知道同志这条路不好走。」
「我......」
本来想再次强调自己不是,但还是算了。回到位子,果然大家交头接耳正热,看他的眼神也不同,像是好奇又多出几分
试探。
「周末过得如何?」方晴问。
「很好,好得不得了。」
「男性密友?」
「他是我大学同学也是公司客户。」
「你们没有?」
「方晴姊妳也这么八卦。我告诉妳,没有!当晚他女朋友就来接人,只是来我家喝酒看片。」
「看什么片?钙片?」
「等等啊,妳一个小孩的妈怎么懂这些,连钙片都知道。」
「喂,那你怎么知道!」方晴用手肘撞他,不怀好意。
「我是双性恋,行了吧!倒是妳,学人家看什么钙片啊......」
「我没看过,是从bl学的,你知道地方少妇需要心灵慰藉,不然老公这么不解风情,日子要怎么过!」
「开玩笑到此为止,上班吧。」
「那封信你别看,直接删了,就是有心人大做文章。」
「我知道。」
嘴里这么说,萤幕上的游标还是举棋不定。回头看,静苡位子空着,好像没来上班。
「她今天临时请假,不会进办公室。我听说礼拜五下班后,你和静苡吵架?」
「我们没吵,她只是生我气。」
「唉,这小女生,生的这么漂亮,情商却是零。当初进公司,多少人喜欢她,结果没人成功上垒。」
听方晴言下之意,看来静苡的事也已经流传到女生耳中。
「不喜欢就别给她机会,久了就会死心。」
「就是因为这么做,她才会发火。」
他将当天发生的事如实相告。既然说了,顺便将最近常有被监视的感觉也一并交代。
「难道真的是静苡跟踪你?」
「她是最大嫌疑人,但是最可疑的往往不是真凶。」
「那名侦探觉得会是谁?」
「妳知道公司里面谁跟她真正交往过吗?」
方晴想了很久,摇摇头。
静苡追求者众多,可是没一个真正成功。两人讨论半天,这才发现她在公司内人际关系孤立。
莫说男生,连一位女性密友都没有,中午也常消失不知去哪。对于她的事,多半都是听来的,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
「不如我们分头去问那些曾传过跟静苡约会的人,也许能找出蛛丝马迹。」方晴提议。
「妳幹嘛突然充滿幹勁?」
「你不會嗎?」
「不會,我只想工作,其他的事都不想管。」
「真冷漠,我要是靜苡也會心寒,難怪會需要去看精神科。」
方晴講完,知道自己說漏嘴,幸好辦公室的人正好都出去,沒有第三人聽見。
「妳剛說她去看精神科?」
「嗯,請假需要理由,那孩子也是誠實過頭。」
「精神怎麼了?」
「說是壓力大,晚上睡不好,很常失眠。」
「我看不是工作造成的。」他語帶諷刺另有所指。
「行了,你!這種時候,嘴巴上還要佔便宜。」
「好啦,是我失言。」
「她說,有人跟蹤她,不知道怎辦才好。跟警方報案,可是沒證據也沒嫌疑人,連個三聯單都拿不到,搞得神經兮
兮。」
「課長知道嗎?」
「知道吧,請假也要通過她。」
他將邀約的事聯想在一起,也許靜苡是怕自己單獨行動發生危險。但就算兩件事有關,想到對方的依賴和情緒失控,他
還是很難爽快說好。如今知道這個隱情,心情變得更加微妙。
「總之,她明天來,對人家好一點。但那孩子分不清對方是善意還是敷衍,該說不就說不,不要模稜兩可。」
「我知道,謝謝提點。」
「你喔,真的是冷面男主。」
「什麼意思?」
「bl裡面常會有冷面男主,傲嬌性格,嘴巴很壞但是豆腐心。」
「謝謝妳喔!」
信件的事,後來一整天沒再有人提過,正如陸晴紋說的,廣告圈多的是同志,要說真的有影響,只有一課的高峰看見他
像是看到病毒,大老遠就避開。他覺得這是唯一的好事,可以遠離內部鬥爭,便也不急著澄清。
隔天,靜苡來上班,一臉沒睡飽的模樣,眼下有黑眼圈,精神狀態看起來確實不佳。
他主動問早,既然知道靜苡狀態不佳,決定盡量友好。反而是對方,看著照片念念有詞。他正準備解釋,人已經大發雷
霆。
「你跟蹤我,是你跟蹤我對不對?」
「誰跟蹤妳?這裡面的人不是妳啊。」
「明明是我,你為什麼要這樣管我,我要給誰在一起就給誰在一起,你管不著。不要以為工作上幫過我的忙,就能干涉
我的私生活。我要報警,我要叫警察抓你,你等著,你等著。」
這話方晴也聽見了,兩人都覺得莫名其妙,不懂靜苡究竟在照片裡面看到什麼,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她用公司电话拨外线,话也没说完就跑出办公室。陆晴纹正好回来,追出去关心,吩咐方晴告知电话那头的警察没事。
他看着萤幕里的照片,两眼盯着不放,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静苡说的,照片里的主角不是他,而是她和谁才对,甚至
能感觉到拍这张照片的人背后想要传达的恶意和控制欲。
「自己的照片有什么好看?未免太自恋了吧,连背影都看得目不转睛。」
「电话怎样?」
「没事,我跟警察交代了,但他们会备案。」
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但已经跟客户约好,只好先出门。等回办公室时,静苡已经请假回家。
阿平赶到咖啡厅时,吴季已经在那,着一身便服,埋首在手边的档案里,直到两人站在面前,头才抬起。
「吴警官好。」阿平帮忙介绍身边的郁给吴季认识。
「瞧你气色不好,身体有状况?不会是那时伤到脑,有后遗症吧?」
「没事,头伤已经好了,我还去一趟南部回来。」
「这样就好。我晚点还要值班,直接切入正题吧。」
「好。」
拉椅子坐下,三人围着小圆桌交谈。尽管店里人不多,但还是刻意压低音量讲话。
吴季不愧是警察,阿平电话里面已经交代过,真的见上面还是再问一次,确认前后细节无误,才进入后话。
路上,阿平交代郁务必诚实回答,吴季虽然是年轻警员,但是直觉敏锐,又受过专业训练,只消看一眼就能察觉是真话
还是谎言。
郁交代目前工作还有大体的状况,顺便将稍早跟许姓夫妇的对话陈述一遍。
「这起案子是你负责的吗?」阿平问。
「不是,但是内部有联络管道,系统也能查到。」
「可有什么怪异处?」
「说好不能泄漏侦查细节,恕我不能明说,何况这个案子己经结了。」
「结了?」
「找不到任何纵火证据,调阅监视录影器也没有可疑人犯,法医的验尸报告也已经出炉,当然就结案了。只是......」
「只是什么?」
「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案子,你们懂吧。」
阿平和郁面面相觑,吴季的态度以及不停提醒,似乎是暗示下面的话最好听过就忘。
「负责案子的学长,调查过女死者的人际关系,据上司和同事透露,有相当多人追求祂,交往状况复杂,曾经为了感情
在公开场合大闹。所以,人际关系不是很好,公司里面除了那些对祂有意思的男同事表达好感外,基本上女同事都视祂
为敌人。」
「啊,怎么走到哪,女人都会互看不顺眼呢。」郁说:「像我这种很容易跟男生打成一片的女生,也是同性大敌。」
阿平没有回话,远离职场久了,还是记得以前朝九晚五的生活。办公室的男女关系最为复杂,谁与谁恋情地下化,或上
司与下属搞暧昧搞得人尽皆知,这些他都经历过。
「既然这样,难道没人对祂有杀意?」
「我都说了,这起案子没有凶手。」吴季再次强调:「那是因为最可能下手的已经死了。」
「什么?谁死了!」
「祂的上司。」
「怎么死的?」
「自焚。」
突然静默静下,前后离世死法还一模一样,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
「你们可有印象,半年多前在河堤有起汽车爆炸案?」
阿平摇头,但郁有印象:「那时你去金石矿坑,不知道也是合理。」
「那起火烧车的命案,原本以为是单纯的操作不当造成马达过热爆炸,细查后在死者卢郁话脚下发现油罐,推测是淋上
汽油然后自焚,最后整台车烧的精光。」
「我还记得那晚有好多消防车往河堤去,频频传出黑烟。」
「事发以后,负责调查的学长找上卢太太卢杨姿幸,才知道两人分居已久。
死者外遇,当时已经在谈离婚条件,所以寻死原因直让人无法想透。查过不在场证据,太太整晚在家,而且双方都是透
过律师沟通,所以判定没有杀人嫌疑。」
「关许小姐什么事?」
「祂就是卢郁桦外遇的小三。」
吴季果然是老实人,即便两名当事人都已经去世,可当着人背后说闲话,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当时关系还没曝光,卢太太只知先生外遇却不晓得对象是谁,问再多次也不肯讲。」
「后来怎么发现的?」
「学长在许小姐家中找到多张合照,还有祂写给对方的信,两人自称老公老婆,这才将两起案子连在一起。」
阿平没想到这会是案外案,但这么一来,所有事情便有迹可循。只是,卢郁桦究竟为何寻死,这点仍然没解答。
「两个案子重叠了,你们也找到证据,许小姐会不会有留下上司自杀的线索?」郁问。
「为何这样问?」吴季觉得这问题很有意思。
「许小姐的父母告诉我,祂有服用安眠药,也去看过精神科,代表被什么事情困扰着。最有可能的,就是感情问题,现
在证实祂的对象是自己上司,难怪不肯将对象介绍给家人认识。
既然祂都写了两人交往经过,代表这个人有文字记录的习惯,那么自己爱的人死掉,这事情的打击肯定很大,祂不可能
什么话都不说就让事情过去。」
「妳說得好,這就是關鍵。然而,文字紀錄就停在死亡前兩天,之後是大量的圖替代。」
「什麼樣的圖?」阿平問。
吳季提到圖讓阿平想到宮在封印念之前,大腦因為劇烈陣痛閃過的畫面。
「是不是黑色人影、陰影的角落、眼睛還有火焰的符號?」
吳季臉色大變,證實阿平猜測無誤,然而這些事只有警方才知道,吳季疑惑阿平如何得知。
「吳警官,別猜了。老實告訴你,碰到靈異事件的不只小郁,還有我。我做夢夢見那些符號畫在牆上。」
「這樣也算托夢?」
「算吧,我還不知道夢的意思,現在總算懂了。」
阿平交代幾句呼嚨過去,吳季貌似相信,不過對於什麼體質輕容易卡陰還是不置可否。
「能說的就這麼多,兩案只有自焚是共通點,雖然滿啟人疑竇的,但是警方講求證據辦案,那些無稽之談,不可能放入
正式檔案紀錄。你們聽過就當沒聽見,懂嗎?」
「放心吧,我們只是好奇。不過有件事,非得吳警官幫忙才行。」
「何事?」
「不知道能不能私下聯絡盧太太?」
「當然不行,你們這樣是騷擾了。」
「不不不,你看。出這些事,死者定有所託,祂心心念念的如果不解開,很難放心離開人世間,就當是做好事吧。」
其實,吳季早就料到阿平會開口要求,聯繫方式也早準備好,只是對於怎麼做還在掙扎。
「個資不能外洩,既然這樣,我捨命陪君子吧。」
「吳警官的意思是?」
「我去是處理公務,民眾也不會起疑。」
「太好了,只是會不會太麻煩?」
「死者的死狀淒慘且情形怪異,妳是化妝師想必也發現了。」吳季這話對著郁講,他也知道屍體的事。
「那萬事拜託了!」
「等我消息吧。」
吳季接到電話,趕著回警局,正好事情也告一段落。他走後,阿平陪郁走回殯儀館,路上聊起辦公室戀情。
「講到辦公室,這事情離你很遠吧。」郁說。
「不要忘了,我也當過上班族。」
「以你個性,過群體生活想必很辛苦。」
「我是能免則免,知道也當不知道,」他手不自覺的握向刀:「念也當作沒看見,情思最難解。」
「我也討厭辦公室,大家爾虞我詐。所以待在殯儀館工作,覺得很開心,至少那些大體不會耍心機玩小心眼。」
「小郁,有件事我打算問妳。」
「什麼?」
「妳為何被怨選中?」
「那你又是為何?」
两人都不肯明言,只是笑而不答。阿平很久没想起以前的事,如果可以,他才不想面对。
「小刚来了。」阿平说。
「他来了,什么事都别说,我们以后再聊。」
郁捧着逐渐隆起的肚子,开心走过去,现在她的重心都在小孩,不再想别的事。只是见到小刚,心中还是难免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