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多,阿平正在客厅冲咖啡,驱散浓厚的睡意,奥玮帮忙检查登山用具,雅子半个小时前抵达,坐在庭院回复工作的信
件,这趟去至少也要三天才能来回。
两日以来,奥玮和阿平一起行动,过去虽称不上配合无间,不过从金石矿区一役,破解青美的伪装和攻击,还有其他种种,倒
让他们都觉得可以再多些合作。
与智操作空间,打开次元缝隙,追寻念的气息以及定位,也能藉由排写术式改变空间状态。不过术式的影响范围小,相当于一
个九宫格大小,跑出这个范围即失效。能称上攻击有效的,只有旋转粒子产生高热。若要利用次元缝隙放出攻击,则有体力考
量,前几次都是搭配阿平的斩杀。
阿平擅长的斩杀也有攻击范围的限制,虽能同使双刀,可技法再熟练,若是遇到环绕型攻击或需要大面积防御,难免左支右
绌。还有,虽然斩杀式威力强大,但敌人也不会给妳时间,必须有人配合拖延。
奥玮操纵空间的能力配合阿平的斩杀,除了能想到的掩护攻击,他们也想出不少可互相搭配的招式。花费两天的时间培养默
契,没太多磨合就找到节奏。
阿平自己的事处理完了,还要关心雅子的进度。她的部分,全权交给梁一问处理。
雅子安排好诊所的事,她缺席几日,已经取消不少预约。临时找其他医生代打,幸好过去的人脉还管用。一来一往,只剩一天
半能跟着梁一问加强锻炼。
梁一问看出雅子心不在焉,提醒她要集中精神,狛犬刚加入,默契和习性尚未建立,若要在对上大神时,发挥十足十的战力,
必须抓紧时间,并建议她增加一只飞禽类的念兽。
「梁叔叔,您之前遇过能操纵念兽的除念师吗?」
「当然有,可比妳厉害多了!」
「我有四只耶,还称不上厉害吗?」
「我认识的那位,手里只有一只食蚁兽。防御好,移动速度又快,张嘴吐气可以化出溶蚀念的攻击,表现出色。」
「这个人现在在哪?」
「遭到念的反噬,后来成为罪念师,现在下落不明。几年前曾有过联系,邀我加入秘密团体,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我听阿平讲过罪念师,与除念师有何不同?」
「罪念师将除念的能力用在别处,甚至跟除念师的立场对立。踏上那条路,很少有人回头。」
「梁叔叔这样说,岂不是连自己都拉下水?」
「当初若没有怨,我可能已成为罪念师,跟你们站在不同立场。如今的我是退休,却也没有说要重回除念这行。稍稍尝过越界
的甜头就很难回头,所以要格外珍惜现在你们同心同德的机会,未来有人会成为罪念师也不一定。」
雅子听完这番话,原想一笑置之,觉得怎么可能,可是细想,念随心转,人心确实是时时在变。她也曾觉得阿平做事走偏锋,
要不是关系熟络,了解彼此为人和思考出发点,或许也无法体谅。
她看得出,梁一问说这些话,其中无半点隐瞒,暗自庆幸立场一致。不然以他对除念师的了解以及能力的掌握,将是最棘手的
敌人。
练习中,梁一问出个题目给雅子,跟阿平的要求相同,维持念兽的形体不变且长时间存在,只不过再加上一个条件:四只同时
间。
这对雅子是不小的体力负担,貂和水母还好,红火狐狸和狛犬就不敢保证,后两只光是单独出现就很吃力,更遑论是同时。每
试一次,她就越疲惫,能维持的时间便越短,最后光是凝聚形体都有困难。
「如何?」
「这根本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
「我的念只够维持两只,四只太勉强。」
「所以你觉得是念不够,那怎么办?」
「除非我能有比现在多一倍的念。」雅子发现梁一问自始至终都方法,就等她主动开口:「好啊,梁叔叔,你耍我!」
「终于看妳恢复点人气,还知道撒娇生气。」
梁一问存心要让雅子自己意识问题,也是让她暂时忘记与智的事,全心投入锻炼。
「每个人体内的念,量是固定的,但外界的念源源不绝,阿平不是有一道斩杀式,叫什么名字,圆......」
「圆融!」
「圆融就是结合气功的周天运行,打开全身孔窍。同理,若妳能打开全身孔窍,便能有源源不绝的念。」
梁一问告诉她,气功学里认为气是左进右出,念同样也是。
要借大自然的念,全身孔窍虽开,却有些地方得闭,例如两眼眉心间以及主导意识的松果核。除念结束,必须将超出身体负荷
的量,排出体外,一个方法是借着念兽吞食形成脂。雅子的念兽中,只有貂能这么做。
梁一问说得简单,雅子光摸索就得下一番功夫,打开孔窍也要他帮忙。打通孔窍,导入念后,力量就更饱满,相对的,更需要
稳定心神,集中注意力,免得不慎走火入魔。
一直重复这个动作,阿平今日见到雅子时,觉得她看起来比平常更累,更没精神。
「我没事,累倒是还好,只是貂很气我,还在闹脾气。」
「我爸的话只能听七分,非到不得已,千万别这么做。」
「我有分寸,你放心。」
时间差不多,只剩下洛斯没到,阿平以为他会提早一晚抵达,结果到现在都没看到人。
正想打电话确认,洛斯匆匆赶来,穿着一身阿鲁本族的族服,条纹红黑相间,特别在肩头绣上一头黑豹,下摆还有个权杖的符
号。
洛斯告诉他们,这代表祭司身分。族服也是阿诺亲手编织,用的所有织料,都是以前战士留下的族服重新拆线再造,格外坚
韧。
「都好就出发吧。」阿平说。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亚星山前进,梁一问看着他们离开,然后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忘记说,关于那个古老的念,它的真实身分。
夜幕仍未随着时间流转而消退。秋日的阳光开始来的比平常晚,清晨还带点寒气。奥玮看洛斯只穿一件族服,问他需不需要打
开暖气。
「我不冷。」
「别逞强,才刚出发就感冒。」
「真的没事,而且我想趁着抵达之前,完成一首曲子。」
上车后,洛斯不知道在忙什么,原来是低头在谱曲,怪不得车后方传来呢喃的声音。
阿平问他这两天做什么,洛斯回答都在谱曲写词,唱片公司东西要的急,若没有准时交件,人找到山上来都有可能。
洛斯先前发行的单曲久据排行榜冠军,堪称是超强新人。唱片圈一片低迷,培养新人不易,发片成功着实为唱片公司打了一剂
强心针,当然希望他持续创作。
这次,洛斯能出门这么久,全都是假借参加感恩祭的名义,瞒着唱片公司偷偷进行。放假前已经答应要写两首新曲,等祭典结
束开始制作,曲子还差一点,可说分秒必争。
洛斯旁边坐着雅子,正在闭目养神,就连在睡觉,她也继续维持召唤念兽的姿态。听见他们说话,睁开眼睛,加入对谈。
「与智很喜欢洛斯的歌,单曲都各买两张,一张放家里,一张放在研究室。」说完,雅子随口哼几句:「这首歌叫月牙之后,
描述部落的青年看着橙红色的月牙高挂,而自己的影子狭长的落在树林间,怕精灵将影子剪走,所以一面唱歌一面祈祷祖灵保
佑。我跟与智觉得这首歌描述的故事很迷人,常常散步边唱。」
洛斯听得不好意思,对自己的歌喉和创作当然有信心,但这么近距离的直接鼓励,还是有点羞怯。一笑,终于像个年轻人。
阿平平常不听歌,被他们这么一讲,从网路平台找到音乐放出来,听着确实是顺耳的旋律。
「创作这些歌时,都在想什么?」阿平问。
「没想什么,想什么就完了。」洛斯填上最后一个音符,大功告成。
「这话什么意思?」
「写歌就是要让旋律带着你走,要好好放空,让音符和音调自己说话。」
「这样讲,你象是作品的桥梁。」
「跟祖灵沟通一样,我要当桥梁,只要心里有一分想要干涉的念头,作品就不行。」
「聊到祖灵,我还以为你这趟回去,会跟阿法多请教一些事,结果你就只是谱曲。」
洛斯告诉他们,本来回去部落,打得确实是这样的念头。当初下山匆忙,有些事没听明白。但阿法听完后,只要他顺其自然,
其他什么也没说。
不过,这两天创作时,脑中浮现许多旋律,他挑了一些写成小曲结合古韵,祖灵也交代他将这些歌曲背熟。
「哼来听听。」
不光是阿平,另外两人也很期待。洛斯随口哼几首,还拿出口簧琴配乐,引得大伙惊声连连,车上像开演唱会般热闹。
闲聊完了,阿平看大家精神醒得差不多,开始讨论行程。
亚星山是高度两千出头的山脉,周围的山脉较低,形成众星拱月的山势。有流星雨时,天文台经常推荐的观星圣地。名气大,
加上登山路线规划完善,吸引不少登山客前往。不过,它禁止车辆上去,杜绝平常观光客。山上要是遇到危险,只能打求救电
话派直升机救援。
生态保持完整,有不少原始林,传言在原始林有人看过矮人,也说有云豹的踪迹,不过这些都未经证实,是个充满神话色彩的
标的。
「梁叔叔手上的念,后来落点在哪?」雅子问。
「离观星平台有点近,应该在背面位置。」阿平从手机叫出卫星云图,观星平台在相对平坦的高地,背面则是山谷:「根据詹
教授提供的资料,山棱线剖面图显示山谷靠近外侧的位置相对陡峭,但接近中心点,有个地方是空的,图面看不出所以然来。
植物生态也显示山谷这个地段,高度变化很大因而形成垂直的生态圈,但学者曾在这个地方发现不应于高地出现的灌木丛和植
物痕迹,有可能是人为带上山,或者另有一个未知生态圈的存在。」
「关于这点,我附议。我派出的蜜蜂侦察兵,消失在同个地方,应该没错。」奥玮帮忙结论,这事他们已经讨论过:「到时,
我们走这条路上山,大家记得保留体力。抵达观星平台休息一晚后,再绕过去,用垂直降落的方式抵达山谷。这一段,因为常
有登山客挑战,都有绳索,我和阿平已经帮大家准备锁扣以及登山杖,东西都在后车箱,到了再分配。」
洛斯高兴地感谢他们,直嚷着有两人真好。雅子一脸清楚明白,脸上却毫无笑容。阿平发现后,问她出什么事。
「万一与智真的是大神,我们该怎办才好?」
「转世一说,我是不置可否。」阿平回答他到现在还半信半疑:「与智若真的是大神,只能靠妳唤回意识,不然就得封住他的
记忆。」
阿平透过雯纹联系爱丽,询问当日利用念丝阻断记忆的方法,希望是备而不用。
「在这之前,他除了喊幻听或失去记忆,还有其他的事吗?妳仔细想想,或许漏掉什么关键也说不定。」
这个问题,雅子也想过无数次,为了救出与智,她也私自翻阅日记,但里面也没相关记载。
「好比说,幻听的内容?」奥玮看着后照镜说。
「那段时间,与智总觉得有人在他耳边讲话,但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把那些话抄起来,输入网路查......我想起来
了!」雅子拿出手机,找出她们夫妻俩之间的对话:「与智找了很久,其中有句话是有意思的,『我只置一词』。据说是古日
文,他请教过熟悉日语的翻译员。」
「可有出处?」
「还没查到,与智说要上山一趟,这事就搁在那。」
「奥玮,你为何认为这句话有出处?」阿平问。
「梁叔叔说过,与智只讲一句话,他便遭到隐形,跟这句话的意思不谋而合。既然它是神,很可能是出自日本的神明,我们查
这句话,就能知道它的身分。」
「这样讲,你不相信与智是大神,而是他被念附身?」
「这是两回事。
首先,你爸也说了,与智跟他见面时表现是完全不同人。可不论是大蛇或狛犬,他们认的都是大神。大神原本就存在微月湖这
块土地,说明它并不是日本人带来的神明。
所以我们可以先有这个认知,附身在与智身上的是能讲古日语的神明,它跟大神没关系,而这位神明只讲一句话。
有了这个认知,我们再来看与智。与智出现时,狛犬和大蛇是认出他的,换言之他是大神的机率很高,转世之说确有可能。
大神和这位只讲一句话的神明,不知何故的重叠在一起,变成现在这个复杂局面。情况很可能是与智是大神转世,因缘巧合下
记忆苏醒,而当中有个媒介让他跟这位神明绑在一起,因而出现附身的情况。」
奥玮这样解释,在场三人稍微懂了。
「神明之说姑且不论,与智手上的万物板,梁叔叔说是上次你们帮忙除念拿到的。」奥玮说。
「是,当时榆君情况危急,万物板出现在他的手上。」
「万物板很可能本来就是大神的所有物,除了这件东西,是不是还有个月牙铜铃?」
「东西在这。」与智曾说过铜铃的声音使他心情平静,她想或许有用。
「他带走万物板,却没有带走铜铃,说明对那位神明没用,或许也是附身与智的真正原因。」
「刚才说,与智和那位神明间有个媒介,那东西会不会是勾玉?」阿平左思右想,觉得最有可能:「大蛇说,勾玉有三块,一
块在微月湖由它负责守护,后来被大神夺走。至于其他两块,一块在斗子山已经一起破坏,另一块则被磐石社保护着。
大蛇是跟着勾玉一起从日本来的,我们别忘了它是神使。我们只一直记得它是大神的神使,可是在大神之前呢,会不会它守护
的其实是那位神明。
狛犬说过,大蛇辗转去过很多地方,如果它是神使,这句话便能成立。它守护的这位神明,是很重要的一位,或许它能凝聚或
附予神力,古老又强大的念,极有可能出现在记载日本神话的古事记里。」
「我们现在看书也来不及,亚星山已经在眼前了。」雅子指着前方,巍然的一座山出现在他们面前,亚星山已经到了。
「不用找,我爸传讯息来了,刚才被山挡住讯号微弱。这位神明就是一言主神,它就是寄宿在那块勾玉的真正主人。」
真相的揭露,迎接而来是亚星山的冒险,最终之战也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抵达亚星山山脚,正好是日出时刻,橘黄的太阳隐约从云层中透出,看起来今天是个晴朗多云的日子,奥玮告诉他们这个季
节,山上容易下雨,确认雨具都备着后,正式出发。
怎说洛斯也是山上长大的小孩,比其他三人还要熟悉山的变化,对于天气和地势变化,有一定的判断力。奥玮建议让他走第一
个,其他人跟在后方。
洛斯后面跟着雅子和阿平,奥玮殿后,沿途遇到零星登山客,除了擦身而过时互道早安,其他时候整条路都静悄悄的。今天目
的地是观星平台,平时提供登山客露营,预计在那里休息一晚,隔天再前往绕过后往下探。
洛斯哼着歌走路,沿途采些药草,虽然是常见的草本植物,危急时能够用来止血清淤,他多摘些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貂停在雅子的肩上,若有与智的行踪,也能即时察觉。
阿平什么话都没说,这趟他扮演主要攻击手,右手随时按在刀套上,若有任何危险,都能即刻反应。
不过,上山的路比他们想象中还平静,出发约两个小时后,雾气在阳光照射下蒸发,头顶上的天发出碧蓝色的色泽,在空气和
水气的折射下,还有点透明感。
温度升高,众人多少都流点汗,洛斯提议在前面稍作停留,补充水分,以免体力流失。
「阿平,觉不觉得有点怪?」奥玮喝着水边看四周。
「太过安静。」
「是,你也发现了。」
路上人不多固然是真的,但四周静悄悄的,反而可怕。偶尔有几声鸟叫,或者虫声从树林间传出,可是弥漫的这股静谧,比较
象是人为。
奥玮沿路都写下术式,从山脚走到现在不过才五百公尺,估计术式已经有百条以上。他写下的这些术式,自动计算周遭的生物
活性。依据他的观察,念的影响力增强,生物活性跟着降低,两者是互斥关系。术式一直都维持正常,没有丝毫变化,四周却
又静得可怕,他以为是自己神经敏感,幸好英雄所见略同。
「我们上山的事,对方肯定知道,就像乌龟说的,任何人在山的面前都是渺小,山透过脚的踩踏就能知道我们的弱点。」奥玮
回忆当初在玄平山上磐石社提供的建言。
「等等,你刚说什么!」阿平听见前面的话,要奥玮再说一次:「山如何知道我们的弱点?」
「透过脚的踩踏。」
一眼望去,只有一个人没穿鞋子,就是洛斯。他说光着脚走路比较方便,鞋子挂在背包上,打着赤脚爬山。
「洛斯,快穿上你的鞋子。」
「一定要吗?我......」
「我什么,快点!大神是土地神,只要我们的肌肤与它接触,就能透过树木、泥土甚至是一片最小的树叶,都能知道你的弱
点。」
「确实不是开玩笑,你很聪明。」洛斯的声音变了,嗓音变得低沉,回头望向雅子:「妳也来了!」
「是与智的声音,」雅子听出来后,迅速化出水母,包围洛斯周身:「响雷。」
水母朝着洛斯发出攻击,他却好像不痛不痒,一脸无事的样子:「别白费力气,我只是借着树木根部的气息回传找到你们。」
「有什么话当面说,何必躲藏起来,与智。或者我该称呼,大神?」阿平把话接过去,试着先知道对方是谁。
「你已经知道。」
「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你是大神。」
「那么,我想做的事情也已经清楚。」
「清楚地不能再明白,既然相识一场,可否听我一次?不要冲动,也不要让你的心被蒙蔽,毁灭这个世界是下下策,最烂的方
法不过如此。」
「我们的立场不同,说服已是无益。」
「不对,我不是说服你,而是让你自己想清楚。你曾经做到过,难道不试试吗?」
「这话是何意?」
洛斯的声音变了,阿平听得出刚才的话有确实传达到与智的内心,他不相信这个男人会完全任人摆布。若是随波逐流的个性,
定不会拒绝念也不会回避除念师的选项,他选择当一名局外人,足可说明他是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拒绝过念,现在也可以拒绝被控制。」
与智回答他们,答案却出乎预期:「我没被人控制,只是想结束这一切,好好的生活。」
与智在医院担任研究员,跟雅子的感情长跑十年,后来共组家庭。明明看得见念,却选择视而不见,甚至试着隐瞒这件事。假
日偶而冲浪,无其他不良嗜好,各方面都无可挑剔。
这样的他,一直都有个烦恼。
与智是个智商175的天才,这对年幼的他不是幸福的开始,而是麻烦接踵而来。多得是人上门请他的父母同意,允许跳级上大
学,或者被通知参加各种国际竞赛,争取国家荣誉。
日子持续三年以后,与智得了无法出门的心理疾病。听见出门两个字便恶心想吐,脚才踏出大门就全身疲软,医生说压力太大
所导致。
聪明易夭折,与智整整有好几年时间都在家自学,直到人不再上门为止。在家自学期间,自己看不少书,特别钟爱人物传记。
阅读那些成功的伟人与天才,他不羡慕,反倒想问他们快乐吗?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当天才只是承担更多的责任,没有多少天才能够活超过三十岁,与智这么告诉自己,他只想当个平凡
人,过上平凡的日子,平凡的每一天。
当他认识阿平时,才知道原来能看见念的人不只自己一个,看见阿平因为念而饱受怨的威胁,心里便更抗拒这件事。雅子找梁
一问寻找操纵念兽的方法,他跟着一起去,不是因为感兴趣,只是出于一种保护行为,怕对方受到伤害。
尽管他抗拒这件事,却摆脱不了这个身分,当耳朵出现幻听,终于能听懂对方的话,与智做了一个交易。
出现在耳里的声音告诉他,只要诚心许愿,一句话,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愿望都能帮他实现。与智许了成为平凡人的心愿,在完
成之前,身体借给对方。此后,他便一直待在松果核中。
阿平大致懂了,一言主神的方法跟后土一样,都是代价交换,除非将缔约取消,否则与智无法甦醒。
「谢谢,有你这个回答,我就更确定该做什么。」阿平回答。
「莫想违抗神的意思。」洛斯的声音又恢复成低沈嗓音。
「神?你不是神,你若是神,能做到的就不只这些。不过是藏在一块勾玉里的念,有什么好说嘴的!」
「你......」
「够了,等我们见面再说吧,现在把洛斯的身体还来,奥玮。」
拖延的时间,奥玮打开次元缝隙,原本想藉此将对方的位置找出,不过四周干扰的气息太多,不好作业。退而求其次,已用术
式完全覆盖洛斯,一启动,各种符号和数字起作用,形成一股反后座力,几近违反人体力学,把身体往空中推,阿平趁此机会
挥出斩杀,一举破坏念结。
雅子出手帮忙稳住洛斯身体,总算把人抢回来:「快点穿鞋。」
「让他逃了!」阿平说。
「没关系,还怕没机会吗?」奥玮仍在戒备,怕给对方空档。
「与智的事情我知道,可是他心里这样想,我倒从没察觉。」
「就算是夫妻,多少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阿平回答。
「明明就是单身汉,说得好像结过婚似的。」雅子藉机调侃,阿平问她貂去哪了:「跟着男主人回家,我把同步练到可以跟其
他人连线,有没有很佩服我?」
「看来,也不算一无所获!」
「走吧,见到与智那个混蛋,我要亲手揍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跟老婆先讨论,还算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雅子拉着洛斯走,他还在刚才的事情中惊魂未定。阿平看奥玮一眼,两人点个头,跟上前面两人,山才刚走四分之一,现在才
开始而已。
雅子心里在意的很,与智的内心话,她也是头次听见,只能装成没事的模样。两人大学交往,工作稳定以后就结婚。十余年
了,自认了解彼此,但最近几次事,话也不敢说得太满。
与智为人温柔,又为人着想,两人交往和结婚以来,即使起口角,经常也是主动退让。唯独除念这事,毫无商量余地。不过,
他是真心爱雅子,即便意见不同,还是顺着对方的脾性。榆君的事,让他看见念的秘密曝光,可仍然维持不主动参与的立场,
希望麻烦能远离。
雅子尊重先生的意愿,不想给他任何压力。不过,与智这种有事自己担的个性,还是让她颇伤脑筋。
幻听的情况出现后,雅子曾找与智讨论,一开始也是激烈排斥,甚至连去医院检查都要三催四请,若不是借着健康检查的名
义,事情到现在还拖着。
出发去斗子山的前一天,与智拿着那块万物板发呆,雅子当天特地早点下班,看一人坐在客厅又没开灯,担心问他出什么状
况。
与智的反应慢半拍,雅子要是知道他跟一言主神的交易,肯定会找阿平帮忙。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上山不久后遭到攻击,
狛犬用压倒性的力量破坏同步,人随后失去意识。
意识清醒后,她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些事都跟与智脱不了干系,事情属实,也做好心理准备,还是煞不住心中的失落。
雅子在单亲家庭长大,父母分开后,她跟着母亲莹美生活。心中对父亲的思念,曾一度成了王艾人心痛的原因。她也将这份情
感投射在与智身上,他的稳重持成还有安全感,都是自己对于父亲形象的期待。
这回,与智隐瞒这些事不说,对她是很大的打击。不愿意这样想,可当年王艾人离婚时,坚持不和雅子坦白,说谎欺骗她很快
回来,等到纸包不住火时又避而不见,都再再伤害她的真心。
雅子想搞清楚,与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不跟她商量,说好患难与共,两个人之间却有秘密。
这些事足可让心情抹上一层阴霾,前面走的洛斯感觉到后方散发的怒气和不满,一句话也不敢吭。有了刚才教训,格外谨慎小
心,祖灵透过木耳环告诉他前方无事,还是不敢大意。
四周的景色慢慢变化,温度也随着高度开始降低,刚才还有些闷热,现在倒觉得凉爽,身边的植物叶片也开始缩小,不再以阔
叶木居多。反之,开始能看到杉木,也有许多灌木丛,植物的种类丰富许多。
时间来到中午,他们停在一处草坪用餐,这里是亚星山的中继点,附近还有厕所和游客休息点,多数人会在这边短暂停留,然
后一鼓作气往上爬。
洛斯一整晚都没休息,连夜赶路下山,还要多亏洛垮开车才能赶得上会合时间。囫囵吞枣将饭团咽下后,立刻躺下休息。休息
的还有奥玮,整路开车,也需要稍微补眠,盯哨的事就留给阿平和雅子负责。
「你心里恨与智吗?」阿平想着该怎么开口,自言自语的毛病犯,不小心又把心里话说出来。
雅子没回答,那种感觉称不上恨,最多是埋怨还有不解:「我想听他亲口吐实。」
「的确,有话还是要说清楚,不能像我一样。」
阿平还没从事厨师这行前,曾在企业工作,当时认识的女同事静苡,对他有过爱慕之心。只因没当面拒绝,话也没说清楚,加
上后来的种种变故,最终成了怨。幸好最后把话讲开,彼此都了却心中的遗憾。
他不知道与智的想法,不过换成阿平,或许也会做相同的决定。初衷只是不想让对方担心而选择隐瞒实情,却没想到真正伤到
人。「顺其自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洛斯嚷着好痒,坐起来,发现地上满是蚂蚁。不觉间,四人周围已全是这些微小生物。看似弱小,遭到它的啮咬,只怕不是身
上起红疹,还会搔痒难耐。
「奥玮,快起来!」
奥玮醒来以后,看见地上满是蚂蚁,一脸畏惧也没有,虽专门研究甲虫,不过各种昆虫都略有研究。他告诉其他人,这是一种
叫将军蚁的品种,黑色,体型不超过0.5公分,咬人却很痛,而且爬过皮肤会分裂一种蛋白质引起过敏反应。
「这么多,究竟从哪来的?」洛斯问。
「还有谁,光是朝着我们这点,不就知道了吗?」
奥玮说,同时间看阿平一眼,两人合作无间。一人打开次元缝隙,一人抽出风来,挥刀,产生刀压,挡在前面。
将军蚁朝着他们扑来,全是因为被念吸引的缘故,阿平藉着念波扰乱气息,四人趁机离开。
「这种生物只能活在海拔一千公尺左右,脱离这个范围便没事。」奥玮说。
途中,还遇过几次攻击,都被四人巧妙躲开,却也不禁要佩服大神的手段和胡搅蛮缠的毅力。
加速前进,终于能稍微见到观星平台,生物追着他们跑的情况也开始减缓。
四人中,雅子平常最少运动,再来是阿平,确定后无追兵,才敢喘气。为了躲避大神的追击,确保接下来的路程无事,奥玮在
每个人身上画下术式。
「有了这个,他便不能追踪我们,可有一段时间清净。」
「那就好,我是要累死。」阿平腰上系着四把刀,王诛最笨重,喊着腰疼。
「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大家可得当心。」
回答知道了,四人继续赶路,虽然没有追兵,不过前路难行,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走走停停,抵达观星平台时,已是下午五点
过后的事。
「貂呢?」
「我感应看看。」
雅子精神专注,试着找寻貂的气息,即使距离再远,通常也能感应到。这次不同,气息完全消失,极有可能已被识破。
「看妳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消失了,希望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