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上的雪是不会停的，全年天寒地冻，在这儿住习惯的人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若是初来乍到只会觉得山上的风雪冰寒彻骨。
容戈就很不习惯。
他是被冻醒的。
就算屋内点了暖炉，他也觉得好冷好冷，身上的灵力还在不断流失，这里的一切似乎天克他，令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把这碗姜汤喝了吧。”
北瑜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放在容戈面前。
“……可以不喝吗？本大爷不喜欢姜。”
“当然可以啊，大不了冻死呗。”北瑜抱臂，一脸揶揄道。
“……”
容戈一脸无语，“除了姜汤，没别的东西可以暖身了吗？”
“有，但是本姑娘懒得做。”
在诸多繁复的药汤中，她选择了最简单的。
容戈眉头紧皱，颤颤巍巍地捏住鼻子，将姜汤往嘴里灌。
一口气闷了下去后，容戈如释重负，因为灌得太快，他忍不住开始咳嗽，唇齿间还残留着姜辛辣的味道，这让他极为不适。
“嘎吱——”
容戈正想问些什么，屋门倏地被推开。
这一瞬，风雪特有的寒气一下冲散屋内的暖气，容戈不禁缩了缩脖子。
仓促间抬眸，身着青蓝袿衣的少女提着一盏昏黄的灯出现，莫名的，他觉得屋内明亮几分。
“拿着。”
洛无晴走至容戈面前，将手里的灯递给他。
容戈下意识接过，不知这是什么灯，他刚抱住它的一刹，身体忽然就不冷了。
“洛姐姐，按照你的吩咐，北北将人照顾的很好哦。”
“辛苦北北了。你冷姐姐去哪了？”
北瑜眼眸一转，笑道：“她说屋内太闷热了，出去四处走走透透气。洛姐姐往那边那座山的方向走，说不定路上就能撞见冷姐姐啦。”
容戈欲言又止：“……”屋内太闷热？？
“姐姐，我观他气色不错，似乎恢复得挺好，感觉现在就能把他送下山了。”神机盯着容戈，淡淡一笑。
“……”
容戈一脸问号，“下山？把我？把我送下山？？”
“你应该发现了，你身上的魔气被不周山上的灵气不断消磨，一直在不周山只会加剧你的痛苦。”北瑜替容戈解释，“我们这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哦。”
容戈抱紧怀中的灯，眸光闪了闪。
这是他第一次后悔修魔。
先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修魔。
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若是他这次真的选择下山，大抵再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是吗，你们说的这么可怕，我可没有感觉到一点不适。”容戈违心地说着，“我看啊，你们只是想找个借口把我送下山！”
“……”
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最迟三天后，你必须下山。”洛无晴留下这么一句，径自推开门离去。
“……！！”
“喂，你这个臭小鬼……要不要这么无情啊！”容戈眸中闪过失措。
他抱着手中的灯，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追了出去。
“……”
神机和北瑜相望一眼，望着容戈的背影若有所思。
屋外苍苍茫茫，容戈四处寻找洛无晴的身影，却终是无果。
冰凉的雪冰寒刺骨，他踩在雪上，脚如同被针扎般，循着地上还未完全被雪掩埋的足迹，容戈顶着风雪前进着。
*
洛无晴沿着自己熟悉的山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些路她曾走过很多回，偶然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周山的小径旁生长着冰晶花，这些花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晶莹剔透，它们大片大片的盛放，就如同琉璃般。
只可惜，血雨浸染了它们，它们的颜色不如之前纯粹了。
“……”
忽的，风中传来一丝灵力波动，洛无晴心脏莫名一紧。
周围安静的诡异，呼吸声和心跳声如此清晰，雪混杂着血雨落下的澌澌声颇有节奏，像是从琴弦上掠过。
她下意识戒备起来，空气中传来清淡的冷香，有些似曾相识。
“好久不见，晴儿有想我吗。”
“……！！”
“我可是一直、一直、一直有想你。”
洛无晴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望去，原以为他会离她很远，没想到刚转身就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鼻尖充溢着淡香，像是雪的味道。
“……”
洛无晴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自然，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向后退了半步。
“……”
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灼灼视线，洛无晴顺着视线的方向望去，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她的心狂跳不已。
他眼瞳幽深，那抹似有似无的柔情像是朦胧的月光般。
无端的，看见他的一瞬莫名想起无尽长夜，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所有光都吞噬。
“轰隆隆——”
天空隐隐约约雷鸣，银色的光铺排在整个天空，他眸中的光忽明忽灭。
“既然决定拯救我，又为何一次又一次将我推开呢。”
他唇角微微弯起，语气异常柔和，让人如沐春风，全然不见半分冰冷和距离感。
“一直不愿意从回忆里走出来的是我么？”
他的眸中流露出神伤，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小心翼翼。
“……”
洛无晴双手不禁攥紧，这种怪异感从刚见面就有了，可她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怪异。
“你在紧张？”
司夜状似关切的伸出手，洛无晴微微侧过脸，躲开了。
他的手悬在空中，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淡淡一笑。
“你……”
洛无晴正要开口，忽闻——
“臭小鬼，原来你在这里！”
容戈气喘吁吁地赶来，在看见司夜的一瞬瞳孔骤缩，只觉自己的血液瞬间逆流，充斥着极强的不安与嫉妒。
“容戈？！”
洛无晴有些讶异地看向容戈，他赤着脚就追出来了，脚上一片青紫。
“……”
司夜眸光暗沉几分，悬着的手捧着洛无晴的脸，迫使她看着他。
“我讨厌的他的名字。”
这会让他想起过去的记忆，那一声声夜哥不断侵蚀着他最后的理智，今昔对比令他心中的黑暗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可以不这样叫他吗。”
司夜微微倾身，朝着洛无晴温温一笑，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几乎将她圈进怀中。
即使只是谐音，也不可以。
“……”
近……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