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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了八年。

云外谷几乎成了一座荒宅,无人打理。

老冯的花木大部分都死了,只有少部分命大的靠天时活下来,最健壮的只有栀子花,只要它还活着,栀子花就能沾光。

八年间,肖元新再未踏足云外谷,也没有第二只妖怪再出现过。

它每天除了睡觉晒月亮,基本无事可做,偶尔会想想下次开花时,隐隐是不是真会回来,但愿它现在还是自由身吧。

一天清晨,它突然被一阵杂乱的脚步惊醒。

一大群人涌入了院子,为首的,竟是已然微微发胖的肖元新,跟在他身旁的是两位秀丽女子,其中一位的腹部还微微隆起。

今天,是老冯的忌日。

八年都没回来过,今天怎的回来了?

它不解地看着这群人。

跟在他后头的不止是家丁随从,还有些士绅模样的家伙。

然后,他带领随从一道,将云外谷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枯萎的花木也全部换掉,接着又浩浩荡荡开到老冯坟前,摆出丰厚的祭品,跪下来就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说自己是孽徒,这些年忙于事业,竟没能顾得上来拜祭恩师,今天特带家人来向师父请罪,一字一句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一旁的士绅们见了,无不夸赞肖老板是个尊师重道知恩图报的好徒弟,冯八月能收到这样的徒弟,应该九泉无憾了。

拜祭完老冯,肖元新又将众人带回来,带他们参观“酒神故居”时,不忘向他们随口一说自己当年在这里是如何刻苦如何用心,还将留着自己名字的考题翻出来给他们参看,又引来一阵赞叹。

直到他们离开,它也完全不明白他将这些人带来的意义是什么。

也是从这件事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奉命来云外谷中打理一番。

第二年,肖元新又回来拜祭,然后回到院子里小坐片刻,跟与那些士绅在一起时完全不同,这时的他根本不怎么说话,打量四周的眼神也总是阴沉沉的。

原来,他已经是肖老板了。

第十年,它又开花了。

这次,它不靠野鸟离开了。

老冯的生辰死忌,它的开花之日。

这天,它早早地等着,希望在心头酝酿已久的一场“远行”,能一切顺利。

不多时,肖元新果然又带着人马往云外谷来了。

它挑了其中年纪最小的童儿,要借人类的躯体,以它的能力,只能选小孩子。

离开时,它默默跟在队伍中,在又一次经过老冯的坟墓时,肖元新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老冯的墓碑,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以后,我每年都会在你的忌日回来的,为了让你看看,你的偏心,毫无意义。”

它心头一怔。

老冯的偏心?莫非是……那本手札?他心中一直在记恨着老冯?可老冯除了没有将手札交给他,其余时候对他又哪里不好了?

它看着肖元新冷冷的侧脸,突然觉得今天真是太冷了。

跟着队伍回到了他的家,它非常惊讶,肖元新的家……应该称作府邸了,豪华宽敞得像一座宫殿,看得它眼花缭乱。

十年时间,他便得到了他期待的一切,实力?运气?心机?可能都占齐了。

其实它并不关注他是如何发迹的,只想知道他承诺要照顾的人,是否依然安好。

它趁机在肖府中溜了一圈,又拐弯抹角向下人们打听肖老板带回来的老太太在哪里,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小顺你发烧了?老爷自搬进这里起,哪里带回来过老太太,要带也是带好看的小丫头啊。”

它呆住了。

然后,它趁夜跑出肖府,去了十年前肖元新跟方母住过的地方,可那里早就换了主人,变成了一间裁缝铺。

它问裁缝铺的人可知曾在此处居住的中年妇人的下落。

对方说他是前几年才搬来的,屋舍的原主人也不是妇人,是个中年男人。

它撒谎说自己是妇人的侄孙,从老家来寻亲,还请他务必告知哪里能寻到那卖家,但对方却说老早就失了联系,实在帮不上忙。

那夜,它站在这房舍前,看着眼前走过的每个人,心下十分茫然。

不曾想隔壁的隔壁一个中年妇人却招呼他过去,说听见他问那妇人的事,可是姓方的那位,它顿见了希望,忙说是她夫家姓方,又问她可知此人现在何处。

妇人却道它来晚了些,七八年前吧,她就病死了。

它一怔,旋即问她,方夫人最后的时日,过得可好?

妇人直摇头,说起初她儿子还会照顾一番,后头就没了踪影,连三餐都无人供给,都是她自己勉强出来买些便宜食物,妇人见她可怜,还送过衣裳跟馒头给她,问她儿子去哪里了,她却笑说自己没有儿孙福,孩子有孩子的事要忙碌,一把老骨头就不要连累后辈了。她却是想骂人的,哪有把生病的老娘往这儿一放就不管的,再忙也不能不顾亲娘啊,可她一个外人,哪又管得了别人的家事。大概是那年的年底吧,她人就没了,被发现时倒在厨房里,锅里的粥早就烧干了,要不是糊味窜出来被那妇人闻到,妇人不放心去看了看,还不知要躺几天呢。唉,当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啊!她那倒霉儿子再没出现过,房子没隔两年就换了主人。妇人说到这忙问,你是她的侄孙子?你家里怎的不早点来寻她呢?

妇人的嘴巴还在吧嗒吧嗒地说,可之后的每个字它都听不太清楚了。

你说过要照顾她的……说好的事,就这么不作数了?它脑子里突然嗡嗡乱响,甚至没有向妇人道谢,一转身就跑了。

那晚特别冷,风雪交加。

它身上一点都不冷,反有一股异样的燥热之气在身体里翻腾。

回到肖府,已是晚饭时刻,它在饭厅门外,默默看着肖元新抱着儿子嬉笑逗弄,身旁两位夫人忙着给他夹菜添酒,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一桌,山珍海味热气腾腾。

如果方鹤羽没有死,他现在是不是也能有这样一家人?

席间,两位夫人还特意朝他举杯,说什么恭喜夫君又拿下一桩好生意,还说此番全赖庄老徐老他们鼎力相助,能拿下实属不易。

他喝光杯中酒,笑言若非自己给够了好处,那群老东西焉能站在自己这边,不过光给好处还不能稳赢,老东西们都是冯八月的拥趸,真拿他当神一样看,我虽是他的徒弟,却还不够,所以以拜祭之名,带这群老东西去云外谷朝个圣,我再对先师真情流露一番,他们见了,对我自然更亲近。只是开了这个头,以后每年我们都得回云外谷了,做样子也要做到底的。

每个字,它都听得清楚。

这个徒弟,哪里还有半分对老冯的感激……连扫墓祭祀都只是为了博他人好感做做样子……而且,他还如此不加掩饰,恐怕是暴涨的自信心让他吃定了自己在家中绝对的地位,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人敢说他肖元新是错的。

他非常享受他如今的成功,却把那些应该好好记住的故人,一个个踩在脚下。

他不是也读过圣贤书的吗?

它无声地走开,蹲在肖府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发了一夜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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