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禅风既得到潭仙子应允,便和阁楼主匆匆赶去正厅去见瑶铃女。
而瑶铃女还在犹豫着,他对阁楼主并没有很熟,更猜不到他将会有什么反应。
不过既然有谢禅风跟着,那必定会为下属开脱,苏子说离去前放下的那一句似真似假的狠话,或许会在今日破功。
而解决谢禅风并不难。
正反复想着,门外走入两个人来,正是谢禅风和阁楼主。
谢禅风比阁楼主更快几步走到瑶铃女面前,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的肚子一眼。
瑶铃女:“……”
谢禅风等了这么长时间,再见到瑶铃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脸深沉的叹了一口气后,才沉郁地说道:“让贵主久等了。”
瑶铃女向来是如若无人把握就会随着兴致乱跑的类型,所以即使之前苏子说的确很不悦地放下那句不辨真假的重话,瑶铃女也并不以为然,说道:“两位请坐,我们慢慢来谈。”
在客人落座之后,他又问出苏子说临走时抛下的悬念道:“怎么?苏掌事没有来吗?”
谢禅风不悦道:“这就要问苏掌事的主人了。”
阁楼主沉默几息,才低沉地回答道:“嗯……苏掌事最近身体欠安忧思过重,只能再回别苑休养调理了。”
前两天才见到苏子说气势汹汹来夜袭的瑶铃女奇异地问道:“那他怎么个欠安法?”
阁楼主再次重复道:“头疼手疼脚疼哪里都疼,阴虚阳虚血虚哪里都虚,此外途中感染恶疾晕沉重咳,心里郁结打死捆儿,其病况之叠错复杂不可一言而尽,但于另一方面来讲就是晚一步就能栽倒咽气的那种欠安。”
谢禅风:“……”
你这句话其实是早就打好的草稿吧!
怎么做到一个字不落的啊!
苏子说若是没这么些情况岂不是被自家主人无故一顿丧吗!
知道内情的瑶铃女回味了一下苏子说临别时被问及此事时那无奈至极的叹息,虚伪地做出一副诧异又遗憾的表情,抬起一只手来半掩住嘴捧场道:“啊,这可真是不巧,但苏掌事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神一定会保佑他的。”
“噗嗤!”
谢禅风疑惑道:“刚刚有谁在笑吗?”
阁楼主固守在自己那圈小世界里一言不发。
瑶铃女掩嘴的手指尖弧度饱满地翘起,柔婉脆弱又忧伤地垂下眼睛哀怨道:“苏掌事生死攸关之事,谢少城主说笑了。”
谢禅风狐疑道:“那可能,我听错了?”
瑶铃女狠狠咽了一记口水。
谢禅风虽然很不甘心,但真的到了瑶铃女面前他又不知道该怎样问起,无论是指责还是打抱不平,由谢家的少城主来做似乎都不合时宜。
于是三个人坐在沉默的厅堂里坐了一会儿,到最后总该有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于是阁楼主问道:“瑶铃女主人和苏掌事果真是情投意合吗?”
瑶铃女看过去,犹疑道:“是……吧?”
阁楼主当即起身告辞道:“好,不日我就会安排掌事与贵主的亲事,定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解决掉对贵主不利的舆论压力,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回见。”
瑶铃女那矫作的姿势一僵,瞠目结舌的看了过去。
喂!八字还没一撇呢!不验证验证事实的真相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性命如此堪忧的属下的未来,你当娶老婆是冲喜吗!
“你给我坐下!”谢禅风手疾眼快地拉住要溜的阁楼主,同样愤愤地问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不验证验证事实的真相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性命如此堪忧的属下的未来,你当娶老婆是冲喜吗!”
阁楼主应道:“哦。”
你哦个什么啊!谢禅风的眉尖都快要不悦地挑到发际线里了,现在是这种反应出现的时候吗!
当时听到消息你不也是震惊地把碗都摔了吗?
凭什么要把他的归属感粉碎掉啊!难不成这人因为太震惊而把脑子震散了?
阁楼主按了按谢禅风紧紧扣住他小臂的手掌,并没有撼动分毫,只好妥协道:“怎么验证?”
谢禅风被这么问,一时也有些语塞道:“就算你这么问我也……”
瑶铃女看他们僵持不下,于是乐于助人道:“不如请个郎中为我把把脉如何?”
“对!”谢禅风眼睛一亮,“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即使会无功而返,但证实一下总没有错处。”
“既然贵主想要验脉。”阁楼主的语气缓慢而又悠扬,而瑶铃女听起来,却有种令他似曾相识的讥讽意味。
这不正是他对瑶铃女原有的态度嘛!
刚刚还真是委屈您客气了几句啊!
“不必劳烦郎中,不才正巧粗通医理,可以为你一验。”阁楼主在瑶铃女身前微微躬腰,一只手从纱幕里伸出道,“请把手伸出来。”
瑶铃女听话的把手伸了出去。
苏掌事,抱歉了,既然你“病”得如此不能自理,那谣言就要不攻自破了。
阁楼主搭脉默等了一会儿,冷静的把手收了回去道:“没错,是有了。”
瑶铃女舒心道:“哎呀,怎么会没有呢,我可是感觉……”他神情突然一滞,倏地起身匪夷所思道,“啥?你说啥呢?你再说一遍?”
你这人到底懂不懂医理啊!身为一方域主这么冷静自持地睁着眼睛说瞎话真的好吗?
谢禅风皱眉道:“居然是真的吗?”
瑶铃女恍惚道:“阁楼主再为我诊一次脉吧。”
阁楼主口气不悦傲然说道:“贵主居然不相信鄙人吗?”
信你才有鬼!
你是以着怎样的一种心态把瞎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啊!
阁楼主依旧冷静自持道:“既然是我阁楼里的掌事,我身为主人,那自然是要负起这种责任的。”
“等等。”谢禅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你们药玉阁楼不是不能……”
“良卜会按规矩来办,这点无可避免。”
良卜是药玉阁楼里的执政刑君?
瑶铃女连忙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苏掌事按什么规矩来办?”
阁楼主没有解释,只是悠然冷漠道:“这是我阁楼内部的事情,与瑶铃女主人无干。”
瑶铃女做戏再也做不下去,干脆坦白道:“我没有怀孕,前两天只是胃不舒服而已。”
谢禅风一怔,看向阁楼主。
阁楼主却提高了声音匪夷所思道:“你在说些什么啊,贵主千金之躯自该放回首位,不要为子说而勉强撒这种谎,被人听到也会指责我们阁楼不成方圆不通人情的啊。”
谢禅风也劝道:“是,情分是情分,规矩是规矩,苏掌事顶风犯案,他应该承受这种后果。”
瑶铃女:“……”
这些人逮着假的在那暗搓搓的计划什么啊!
阁楼主加重了语气道:“我身为阁楼的主人,那也是掌事们的主人,他们怎么会忤逆我呢,更何况——”
瑶铃女从阁楼主嘴里听出了森森恶意。
“——只是身为二掌事的苏子说呢?”
众人皆知,药玉阁楼内外两个掌事分掌内外事宜,却因为苏子说活跃在众域主之间,桐珠儿娴静内守,所以日子久了,他们并不能分清两人的地位。
他们分不清,并不代表阁楼也分不清的。
瑶铃女目瞪口呆的看着阁楼主,等级赫然高排在他眼前,让他莫名有种卖身为奴的感觉。
阁楼主看他不爽,为什么?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吗?
如果这句话问出来,那么谢禅风就可以为他友情解释道:那是当然,你把阁楼主引到潭仙子府邸,会不爽才是正经反应。
若是追溯起源头,回首昔日化身姚鼓当面试探到如今阁楼主被迫来见洪水猛兽,瑶铃女就没有做过一件令阁楼主愉快的事情。
不对,苦中作乐来想,是有一件的。
阁楼主看着神情恍惚的瑶铃女,语气愉悦的柔声关怀道:“贵主好好安胎吧,这件事刻不容缓,我与谢少城主先行告辞了。”
这句话正与苏子说的威胁不谋而合,瑶铃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万万想不到苏子说居然真的和阁楼主同气连枝,一起在这种无稽之谈之处大做文章。
阁楼主说,他是苏掌事的主人。
所以主仆同心,这是当然的。
那么苏子说会把与瑶铃女有关的种种事无巨细汇报给阁楼主听,这也是当然的。
莫说验孕,就算是验性别,阁楼主若是真的通晓医理,也该有点什么反应。
可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要么是他一派胡言,要么是他掩实撒谎。
要么是苏子说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一个教训,要么是苏子说源源不断的从自己身上获取信息然后分发下去。
然后阁楼主意味深长道:“贵主身体特殊,受孕不易,所以还请好好照顾身体,若是现在除了什么差池,想必以后再也不能够怀孕……或许不用我来多事提醒,瑶铃女主人,对自己的身体,你一定比我更熟悉。”
相较于谢禅风对此宣判的不可置信,瑶铃女闻言,悉知一切皆掌握在阁楼主人手里,一时失神顿坐于身后的椅子上,静静的怔了一会儿,才轻声送客道:“好的,多谢阁楼主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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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话)
瑶铃女: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