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年，顾家就经常有客人登门，都是从江泰府来的举人。这是惯例了，考生进京一般会拜访一个祖籍的官员，以求得几分指点。凡是来拜访的，顾清明都见了。其中不乏当年一同在府学读书的师兄，看着师兄恭敬的对他行礼。顾清明有些感慨，曾几何时，他们还是平起平坐的，甚至他还得喊对方一声师兄。还有举子捧他，“您跟宁大人、李大人牵头编写的宝典，虽说是给童生和秀才看的，但学生好生拜读一番，还是受益匪浅，大人当真厉害。”
这话倒不完全是彩虹屁，他是真看进去了。根据宝典里的讲解题型、根据题型解题思路、题海战术步骤，自己一点点梳理，学到了不少。提起这个，不少举子都有共鸣。“我们也看了，只恨今年就要参加春闱，来不及等大人将举人和进士宝典写出来了。”
这话说的，顾清明可不敢接。他摆手，“托大了，甭说举人进士宝典，便是秀才宝典那也是由翰林院诸位大人群策其力一起编制，圣上推广的，非顾某一人之功。”
估摸着宝典编到举人就差不多了，进士就没必要了。见他这态度，举子们纷纷附和，不再提此事，转而询问课业上的问题，顾清明一一指点了。一直到天擦黑，这些举子还舍不得走。江泰府文风不盛，总共就出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京官，让他们有了可以拜访的地方。然而他们前去拜谒，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见。好不容易遇到顾清明这个脾性温和、不吝指教的，又听说他在京短短三年，连升两级，可不想抱紧大腿，不舍得走么。一群人眼巴巴的看着他，顾清明想起从前自己求学的日子，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叫他们多关心关心时事。举子们又趁机七嘴八舌地问了几句，顾清明都好脾气地回了。倒是举子们先不好意思，齐齐拱手，“拜谢顾大人，学生们感激不尽。”
等举子们都走了，顾清明才回内院吃饭。见他来，馒头还说一句，“爹爹今天来的好晚，我和娘都快吃饱了。”
顾清明戳戳他的脸，“吃饱了那就坐着陪爹一会儿，好不好？”
馒头个小机灵鬼，有样学样，提了条件。“现在宝宝陪爹吃饭，等爹吃完饭要陪宝宝玩捉迷藏，好不好？”
他又看向云竹，“娘，你也陪宝宝玩。”
看着乖巧坐在凳子上，用两手撑着下巴的儿子，夫妻俩满眼含笑，自然是满口应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馒头一惯睡得早，顾清明三两口扒完饭，道：“捉迷藏喽。”
没想到这么快，馒头惊喜的大叫，“捉迷藏喽。”
云竹只好起身配合他们，小声吐槽一句，“你就惯着他吧。”
三个人石头剪刀布，谁输谁去捉人。“哇，娘输了，爹我们快跑呀！”
“十、九、八、七……你们准备好了吗？我要来捉人了～”云竹喊了一声，随后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童音，带着兴奋回应，“宝宝准备好啦！”
一旁的顾清明，“……”这个傻儿子哟。跟他说了好几次，不需要回应这句话，在他跟前答应的好好的，然而一和他娘玩起来，保准句句有回应。一间屋没多大，能藏人的地方更少，云竹视线一扫，就看见矮榻上撅着屁股将头埋在被子里的小崽崽。云竹看向顾清明，以眼神询问，这是在cos鸵鸟呢？顾清明摊手，刚才他可是给找好了位置，可是这小子不愿意，自个儿爬矮榻上去了。云竹只好忍笑，在屋里来回踱步，装模作样的喊。“宝宝躲到哪里去啦？娘怎么找不到呢？”
“宝宝好会藏呀，娘都把爹抓到了，可是还找不到宝宝。”
一听娘找不到他，馒头急了，被子一掀从里头出来，冲云竹喊，“娘，宝宝在这！”
云竹，“……”儿子你这样，娘真的很难配合。如此又来了两回，分明回回都是他自己跑出来的，却玩的很开心。笑闹过后，馒头挨在云竹身旁，“娘，宝宝困了要洗脸睡觉觉。”
夫妻俩一个给他擦洗手脸，一个给他讲睡前故事，将其哄睡，交给草丫之后才回了房，说起晚上的事。云竹抖抖被子，往上拉了拉，“今天来的人挺多，三年未见，咱们江泰府终于出息了。”
“就是不知道会试能取中几个。”
顾清明脱了外衣，躺进被子里，“一晃三年过去了。”
今年春闱过后，新的一批进士选拔进翰林院，他们这批人就该另谋他路了，或是进六部或是外放。云竹问他，“你想好了么，还是外放？”
“嗯。”
从上年起陛下的身体就不太好，而且态度愈发捉磨不透。上年夏天从避暑行宫回京后，先是褒奖了太子，而后又发落了太子一系的几个官员。原本猜测着这次带五皇子去，是借机给五皇子封郡王，但后边也没封。局势慢慢的有些不明朗。顾清明想着与其在京城谨小慎微，不如下到地方去，自在不说，也能真正的做些事情。次日，顾清明和宁李二人提及此事。宁安义的态度与顾清明一致，坚定要外放的。“从前舅哥有句话说的好，女孩无拘无束的时光就那么短暂的几年，我想着到地方去，糖糖能更自在些。”
堂堂一州的知府，自然能让闺女在自己的羽翼下舒服自在。顾清明问一直没出声的李源，“李兄，你呢？”
“我……我可能不去地方了，应该会进六部吧。”
本来是想去地方上的，然而娘子最近有些孕反，请了大夫说脉象还浅，但八九不离十。若是去任上，娘子就得挺着肚子跟过去，还不知道他会被分到什么地方，路上要走几个月……为了娘子和她腹中的胎儿，李源最终还是决定留下。顾清明和宁安义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此时不管往后去哪的事，只道喜，“恭喜李兄咯。”